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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福記飲福記
寂月皎皎

第12章

既然謀害秦家的凶手給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沈惟清很快稟知了韓知院,緊急將消息傳給之前去真定府的同僚,同時附上了那枚銀珠的圖樣。

前去主事的同僚姓魏名羽,也是得過韓知院和沈家囑托的,必會小心印證線索,查實真相。縱有當地官員敢與山匪暗通款曲,甚至敢暗害秦家孤女,但還不至於拿審刑院的人怎樣。

可真定府距京城頗遠,魏羽再怎麼上心,暫時也不會有消息傳回。

阿榆早就清楚凶手是何人,並不擔心審刑院那邊會一無所獲。但她更清楚,山匪們受命於人,隻是一把殺人的刀。她的目標,始終是潛隱於京中的那隻無形的手,令秦池在飲福大宴犯錯被貶、離京也要隱姓埋名以避禍的那個人。

她自小在臨山寨長大,沒人比她更清楚山匪的情況。真定府之所以默許平山這撥山匪的存在,一是山匪們為自保,會在戰時幫著一起抵禦鄰國的搶掠,二是境內有個易守難攻的山匪窩點,也是地方官員謀求戰功和糧草的大好機會。雙方既有默契,山匪們也知趣,一般隻打劫途經的旅人或商隊,不會騷擾附近城鎮,以免府衙難做。

官匪勾結的狀態已維持近二十年,阿榆並不指望朝廷能在短期內夷滅臨山寨,也沒指望能從山匪口中得知真相。那麼,她隻能從秦家惹禍的源頭去查。

可擺在她麵前的,始終都是各種律令、敕文,甚至是一年年的案例卷宗。

花緋然告訴他,沈惟清並未撒謊,飲福大宴關係皇家體麵,相關的案卷都是絕密,沒有韓殊韓知院的親筆手書,根本不可能看到。阿榆試圖去找韓殊,可惜韓知院貴人事忙,終日不見人影。阿榆離他最近的一次,是看他帶著沈惟清等一眾屬官步往議事堂。她還沒來得及靠近,便見沈惟清淡淡瞥來一眼,異常疏冷。

於是,阿榆悟了。

韓知院再忙,也不至於這麼難見到。隻是沈惟清不想讓她見,她就見不到了。

花緋然也看出阿榆目前困境,回想起當日自己背負仇恨時的煎熬和痛苦,便悄聲提點道:“阿榆,不如向韓郎君請教請教?”

阿榆躊躇:“韓郎君說過,他跟沈郎君一起玩過泥巴,還穿過同一條褲子。”

花緋然道:“那是因為韓郎君總是想著搶沈郎君的泥巴,沈郎君的褲子。”

她頓了下,又道:“但平北基本是搶不過的。如今他給逼著,日日跟隨沈郎君學習衙內事務,心裏並不痛快。”

阿榆眼睛亮了,“所以,衙門外的事宜,沈惟清想往東,韓郎君必定會往西?”

花緋然笑盈盈道:“這倒也不至於......對了,平北最喜各類美食,京中的正店腳店,但凡有些名氣的,他都去嘗過了。”

阿榆笑道:“多謝緋然姐姐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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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沈家的馬車送阿榆回小食店時,阿榆斯斯文文地向車夫道:“辛苦了!不過沈家這馬車,我坐不慣。麻煩回去跟沈郎君說,明天不用過來接我了。”

車夫瞅她一眼,當作沒聽到。

他跟著阿榆來回好幾日了,除了第一日,根本沒見到沈家其他人出現,一顆心便如明鏡似的:眼前這小娘子,隻是個小廚娘而已,和傳言中的少主母根本不沾邊。

阿榆早就將車夫一日不如一日的鼻子眼睛看在一眼,見車夫不搭話,自然也不理會。

倒是迎出來的阿塗,眼看馬車離去,忍不住啐了一口,低罵道:“呸,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他轉頭又勸阿榆道:“小娘子,這些玩意兒,不用放在心上。便是沈家,其實小娘子也不用扒著。小娘子有才有識,我瞧著還說不準誰配不上誰呢!”

雖是安慰的話,卻也是真心。畢竟阿榆都收了他這禦史之子做小二了,若是身份低了,或能耐弱了,豈不更顯得他無能?

阿榆聽得順耳,抬了抬下頷,肯定地道:“自然是他沈惟清配不起秦家女。”

那副高貴冷傲的麵孔給誰看?讓下麵的仆從都跟著個個看低了她。——也虧得是她,若是秦藜,不聲不響的,得受多少委屈?

若不是還想著為秦家破案,解了秦藜的後顧之憂,她一巴掌扇爛他的臉!讓他明裏暗裏阻她查案!

“這個人,若不好好教訓教訓,真的......不合適呀!”阿榆摸著下巴想了會兒,看向阿塗,“去給我買頭驢吧!”

阿塗正思量是不是自己帶歪了小娘子的想法,忽聽她轉了話題,一時懵住,“買驢?”

阿榆道:“沒錯,給我買頭驢。強的也行,我倒是想看看,強驢的性子,能不能改得過來。”

阿塗精神一振:“我這就去!”

強驢或許不會怕主人的鞭子,但一定會怕小娘子的剔骨刀。

若沒有看錯,方才阿榆提起沈惟清時,似乎摸了下袖底。

那袖底,可藏著一柄寒意凜冽冷芒四射的剔骨刀。

阿榆走到後院,深深呼吸了下木香花的冽香,眉眼鬆了鬆,轉身邁向廚房。

與查案相比,她更喜歡廚房裏的煙火氣。

她記得,最後一次清晰地看到阿娘時,阿娘便是在給她做飯。

五珍膾,櫻桃煎,紫龍糕,剔縷雞,鴛鴦炸肚,螃蟹清羹......

都是她愛吃的。

食材倒入油鍋的“滋啦”聲,灶下柴火歡舞時跳躍的“嗶剝”聲,和阿娘責備她嘴饞的嗔怪聲,讓她彼時近乎枯竭的生命,得到了一線細微的滋潤,掙紮著活了下來。

雖然,那僅僅是一個夢。但她堅信那時阿娘真的來看過她。

她本來都快忘了阿娘長什麼模樣了,但那次她偏偏將阿娘的眉眼看得清清楚楚。

彎彎的眉,盈盈的眼,慵懶的神情和爽利的動作。

後來她一次次做飯,一次次努力感受阿娘給她做菜時的聲響和香味,那段地獄般絕望不堪的歲月,便勉強閃動出星星點點的光亮,讓她不至於徹底沉淪黑夜。

她的剔骨刀,一開始隻是為了做菜而準備的,卻在那段時間歪到了別的用途。

習慣了那些絕望不堪,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沈惟清的疏離冷淡,和沈家下人的狗眼看人低,都沒能影響到她去做幾道美食的好興致。

於是,買驢回來的阿塗,第一個嘗到了阿榆新做的五香糕和茯苓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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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惟清那邊,到第二天早上,才察覺了阿榆對他種種態度的回應。

他還未及出門,便見派去接阿榆的車夫氣憤憤地把車趕回來,臉上甚至有點羞惱之意。看到沈惟清,他忙跳下車來行禮。

沈惟清問:“你不是去送秦小娘子的嗎?”

車夫委屈道:“秦小娘子大約嫌小人趕車不穩當,說是自個兒騎驢去衙門了!”

沈惟清道:“她說你趕車不穩當了?”

車夫道:“她、她差不多就這意思!她說坐沈家的馬車坐不慣!”

沈惟清驀地盯向他,“她是不是還跟你說,讓你不用接她了?”

車夫猶豫道:“她、她昨天是這麼說了。”

沈惟清冷冷道:“她跟你說了,你卻未聽她的,也未回稟我?”

車夫一驚,慌忙跪地,懊惱道:“郎君見諒,小人實在是、實在是沒想到秦小娘子是這樣的性子!”

他雖未明說,那不屑和鄙夷已寫在臉上,幾乎明晃晃地告訴沈惟清,那位鄉下來的小娘子太作,太不識抬舉了!

沈惟清退了一步,喚道:“來人,把他拖下去,重責二十板,逐出府去!”

車夫驚駭道:“郎君、郎君恕罪!是、是那小娘子自己不願坐小人的車......”

沈惟清垂眸道:“秦小娘子是沈家的客人,你不僅冷眼相待,還對她的吩咐視若無睹,還怪她不願坐你的車?也不想想沈家派你過去是做什麼的,也敢瞧不上她!”

這邊早有管事帶了仆役候著,聽他一聲吩咐,立刻上前將車夫拖走。

盧筍攆在後麵,也幫著主子罵道:“什麼狗東西,還指著小娘子看你的臉色不成?人家小娘子從屍山火海裏爬出來,千裏迢迢趕到京城,就為了找出真凶,給家人報仇!這樣的小娘子是普通女子嗎?那是奇女子!還敢跟紅頂白不把人看在眼裏,豬油蒙了心吧?這麼勢利眼,打死活該!”

沈惟清記掛著阿榆可能受了委屈,也顧不得再理會車夫,匆匆趕往審刑院。

車夫被拖到角門邊,卻是結結實實挨了頓韻律響亮的板子,於是痛哭流涕的慘嚎聲一聲比一聲淒厲,一聲比一聲尖銳。

沈府的仆役們三三兩兩蹩在各處的角落,聽得麵色發白,汗毛直豎,這才恍恍惚惚地明白過來,那個看著隻會向沈家打秋風、給沈家添麻煩的秦小娘子,絕不是他們可以看輕的。

管事們知道利害,悄悄地教訓各自心腹道:“家主禦下寬容,郎君不問瑣事,還真把你們縱壞了!也不想想你們算什麼?郎君瞧不上秦小娘子,那是因為他是郎君,是相府的嫡孫,是驚才絕豔的世家公子!”

盧筍不經意間聽了幾句,不由又陷入沉思。

郎君真的瞧不上秦小娘子嗎?

瞧不上會這麼著大動幹戈,殺雞警猴,為小娘子立威?

哎,小娘子也就來過一次沈府,為何要為她立威?難道郎君真的把小娘子當作少主母看?

盧筍自覺發現了不得了的事,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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