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廊亭內或坐或站著的人，被這淒厲的哭喊聲駭了一跳。不自覺停下手中的活計應聲望去。

相隔數丈遠，兩名著一身暗灰色衙役服飾的男子，一前一後抬著一副擔架，一左一右亦有兩人護著，擔架上隻隱約瞧見似有人躺在上麵，具體情形看不真切，幾人疾步朝這邊趕來。

柳長玥瞥見那擔架上在陽光下照耀下似有刺目的液體湧動，忙站起欲迎上去。餘光瞟見一角青色的衣袍自她眼前一閃而過，果見她大哥已經步履如飛迎了上去。

心下稍定，忙吩咐連翹將廊亭後頭的屋子收拾出來，理了遍藥匣中藥瓶，心中大致有了盤算。

待人被帶至跟前，柳長玥才發現事情比她預料中的更嚴重，來不及多想，快速說道：“後頭屋子收拾好了，直接抬過去吧。”

柳長烜聞言點頭，“瞧著不大好，你使人回去多取些金瘡藥，先前新製的麻石散也取些來，還有包紮的細布，腹部的傷口應是要做縫合，細針與桑白皮線在我藥匣中。”

兄妹二人各自忙開，連翹方才就在近旁，並不需要柳長玥多說，隻簡單囑咐了兩句，快步流星的朝莊內奔去。

柳長玥使人將屋內的火盆燃起，稍作猶豫，抱著自己的藥匣抬步往屋內走去。

她掀起竹簾，人還未進便嗅到一股濃鬱的血腥味，令人窒息。柳長烜並幾名藥童分立在傷者兩旁。屋內隨行的人聽見動靜，撇見進來一名年輕女子，剛想出口喝斥。

“阿玥，過來幫忙，把他手臂上的傷口清理下。”柳長烜不耐煩同他們多做解釋，隻對胞妹道。

柳長玥忙應是。

剛話未出口的那名男子見狀，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阻止，被身邊年長者伸手攔住，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擔架上的人已被移至一個半人高的石台上，瞧見麵容，這人竟隻是個半大少年。少年早已疼昏過去，雙眼緊閉，因失血過多臉色煞白，奄奄一息，隻胸口微微的起伏證明人還活著。

衣裳盡褪，露出血肉模糊的上半身。此時柳長玥才看清傷口，應是為刀劍所傷，一道自左胸斜劈至腹部，皮開肉綻、深可見骨，肌理隻剩薄薄一層，竟隱隱能瞧見裏頭的臟腑；

還有一道便在手臂之上，自上而下足有三四寸長，傷口深可見骨，肌肉向上翻起，因還未處理一片血腥，看起來極為駭人，另還有許多細細小小的傷口。

柳長玥小心地清理傷口，盡管她與大哥已盡量放緩動作，但碰觸傷口時少年即使在昏迷中也疼得渾身抽搐。

“公子，小姐，藥取來了。”連翹掀簾進屋，氣息輕喘，手上捧著個四四方方的匣子。

“來的正好，麻石散！”

柳長玥伸手接過連翹遞來的藥瓶，倒出適量粉末狀藥物於帕子上，將帕子置於少年臉上，輕捂住口鼻。呼吸之間，少年便停止了抽搐。

同行的人看見剛還在喘息的人瞬間沒了動靜，仿若死了一般，皆是心中一凜。曆聲嗬道：“怎一下子就沒動靜了，方才你用的何藥？”說著上前就要拉人。

連翹眼急手快將人攔著，解釋道：“各位莫慌，方才用的隻是一味麻藥，傷口需要縫合，且不是一時半刻的功夫，不上些麻藥，這人可是遭不住的。”

見他們神情稍有緩和，隨後又道：“治病救人我家公子小姐心中自有成算，我知各位擔心，隻現在正是要緊時候，可不能打攪了。”

那年長者歉意抱拳道：“姑娘勿怪，大夥自然是相信無名山莊的醫術的，倘若在這都醫不好，這小子怕也就沒救了。”說著聲音漸漸哽咽，抬手抹了抹臉，“就是擔心這小子，才十六的半大小夥啊，被人傷成這樣。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叫我如何同他爹娘交代。”

周遭的人聞言皆慟哭流涕。

連翹聽罷一臉正色，“各位不用擔心，既來了這，咱們必會盡力醫治。隻這屋內擁擠，諸位在此也無用，不如隨我到外處候著吧！”說完，便示意眾人跟著她出去。

眾人雖有些不願，好在那年長者在旁勸著，也就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兩兄妹無心理會這些官司，一遍遍地清理眼前的傷口。傷口創麵太大，不斷有血滲出侵染表麵的藥粉，隻得再次清洗—止血—上藥，如此周而複始幾次後，終於不再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