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裴舒白病了。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江風，裴舒白晚上到住處便開始不舒服，飯也沒吃便頭暈腦脹地睡下，大年三十的炮仗聲也沒能把她吵醒。

更糟的是她睡得迷糊，忘記打開電熱毯，等一陣冷一陣熱地醒來，嬌柔的她已經發燒。

裴舒白摸到手機叫了外賣送藥送吃的，可大年初一的早上哪有騎手接單？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叫沒叫成，已經睡過去。

她又做了好多夢，又好像沒做夢，身邊都是黑暗，前路的光亮怎麼都無法到達。

隻有一個聲音指引著她，催促著她。迷蒙間，她辨別出那是門鈴聲。

外賣來了。

裴舒白裹著被子勉強站起，兩眼一黑，跌倒在床邊，差點磕破頭。她也顧不得形象，撞撞跌跌走到門口，拉開房門。

“裴總新年好！”

景初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深黑色羊毛西裝，同色的風衣筆挺精幹，隱隱可見領子下背麵淺黃色的複古格紋；西裝與風衣的衣襟交界處壓著一條平整熨帖的暗紅色的羊絨圍巾，透露出一點兒新年的熱鬧。他臉上亦帶著新年的喜氣，將五官中的冷峻衝淡不少，化為令人賞心悅目的成熟優雅。

這般形象，與裴舒白用繁花棉被包著頭臉的邋遢樣子站在一起，像是貴族紳士陡然造訪貧民窟。

景初乍見裴舒白這副模樣，深邃眉目中的驚訝一閃而逝，很快轉為謙和從容的笑意。他將手中禮品提高奉上前：“景初特來給您拜年。”

裴舒白亦是一愣，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很主動地從棉被裏鑽出來——

“啪”地一聲，用力把門拍上。

大門襲來，景初急急後退，堪堪避過鼻梁被門打歪的危險。他又敲，裴舒白卻不理；再敲，屋裏傳來裴舒白嘶啞的怒吼：

“我不要見到你！你走！”

景初皺眉，轉身就走。他不習慣被人拒絕，被女人拒絕更是惱火，更何況裴舒白還是個小孩兒一樣的女人。長腿步子極大，不一會兒景初就走出了院門，來到車邊，拉開車門將禮品往後座一丟。

但不行。不能走。

生氣歸生氣，理智還是在的。

那天晚上他配合譚大偉使用“迂回戰術”，沒及時向裴舒白解釋清楚，導致最後裴舒白說“再也不要看到”自己。要是一般人，他也懶得理，但華強曾說過，裴舒白將接替裴英武管理金銀花公司，是他名副其實的老板。所以裴舒白這麼說，大約是要把自己開除。

他隻好聯係譚大偉，譚大偉笑嗬嗬地安慰他說沒事，又給了他裴舒白的地址，讓他等裴舒白下火了再上門道歉。景初思來想去，認為這件事情必須早點解決，正好按照本地習俗，大年初一並不拜年，親戚間也很少走動，想到裴舒白是外國剛回來的，大約不介意這些，他便盡早從家裏趕過來，也就不必擔心這道歉被別人看見。

該做的事情不留過夜，是他的工作準則。

但現在裴舒白連門都不開，彌補工作便開展不下去。

迫於無奈，景初隻得掏出手機聯係譚大偉。一條信息搶先跳出來，是回複他昨天發出的祝福，對方名稱處顯示為“朱砂痣”——

“也祝你新年好。”

信息簡單，卻讓景初笑進了眼裏，猶如冬日厚雲中漏出的暖陽。他心情大好，鬥誌被重新點燃，提起後座滿滿一堆的禮品，再一次爬樓上去找裴舒白。

敲門。

“誰啊！”裴舒白這回學精了，並不開門。

“我是景初。”

“你走！”

景初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道：“我的外套，在你這裏。”

過了很久，門才拉開一條縫，裴舒白將大衣丟出來：“還你！”

說著，大門又要關上。

景初如獵豹般爆發，抓住機會，伸腳卡進門縫，側身道：“裴總，我們談談。”

裴舒白欲關門而不得，惱火得很：“不談。”

“關於那天的事...”

“鬆開！不然我報警了！”

景初並不氣惱，正氣英挺臉上反而閃過一絲狡黠：“裴總，我知道你想查丟車的事，我有線索。”

裴舒白抬起雙眼看他，景初的眼睛像一汪深潭，清澈卻不見底。她心裏一番激烈鬥爭，還是決定放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