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空無一人。
裴舒白從醫院出來,獨自走上橫跨赧水的八都一橋,橋上江風凜冽,她竟也不覺得。
七年,八都縣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當年離家的時候,江岸兩邊還是淺灘,曾有過好幾間臨江的廢棄木屋,那是她和哥哥裴舒金小時候的秘密基地。大人說是危房,不準他們去,可小孩兒怎麼可能乖乖聽話?
裴舒白自小是孩子王,專門負責出餿主意,大她五歲的哥哥裴舒金聽妹妹的話,並專門負責為此挨打——也不知道他挨了多少打,反正他護著裴舒白,沒叫她挨過打。直到有一次漲水,把灘邊上的房子全淹了,退水的時候,危房徹底倒塌,她們的秘密基地也就消失了。
現在的江岸已經修葺一新,灰白色的石料大圍欄沿著抬高了十米的馬路順江而下,一條紅色的塑膠跑道像是一條豔麗的鑲邊;沿著圍欄缺口的石梯可以走下江邊親水的小路,更有免費的公共廁所,和伸出江岸的避風平台,她前幾天還見到婦女們在平台上跳廣場舞...這裏已經很不一樣,居民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邁出一大步。
反觀她的家,還是老樣子,停滯著不前。
裴舒白忍不住靠上橋欄,踩上圍欄,抱住一個石墩。
“停下!”
一聲暴嗬,把裴舒白嚇個夠嗆。轉頭去看,竟然是片警譚大偉。
“大偉哥?”
“小裴總?”譚大偉騎著摩托車在裴舒白身邊停下,“大晚上的,在這裏幹什麼呢?”
裴舒白不願多說,敷衍道:“等看煙花。”
“你可嚇死我了。”譚大偉今天值班巡邏,遠遠看見一個小不點兒孤零零地在橋上,甚至爬上圍欄,還以為誰大過年的想不開,嚇得趕緊飆車過來。他聽裴舒白這麼說,放下心來,也就懶得下車:
“昨天我和你說,過節的時候橋上看煙花最好,但不是今天!那要縣裏集中放才有的。大年三十,都在家裏呢,不會組織的。”
“這樣嗎?”裴舒白也是信口胡謅。其實昨天譚大偉帶她去吃飯,他一直說個不停,她沒留意他說什麼,沒想到竟歪打正著。
“快回去,這裏冷得不行。江風吹人,久了要頭疼的。”譚大偉拍拍後座,“上來吧,我送你回家。”
裴舒白看著譚大偉,一瞬間,他的臉和裴舒金的,重疊在了一起。
她心裏一寬,爬上譚大偉的摩托車。心情一好,話也多了。
“大偉哥,你怎麼這個點還在外麵?”
“值班啊!”
“辛苦了。”
“不辛苦,挺好的。”譚大偉將摩托開得飛快,樂嗬嗬道,“等把你送回家,我也回家跟老婆孩子倒數去。”
裴舒白歪歪小腦袋:“大偉哥結婚了?”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真幸福啊。”也不知道裴舒白說的是譚大偉,還是他的兩個孩子。
“小地方,過日子嘛。誒,小裴總,你在國外,過年嗎?”
“過的。中國城會過年,我們中國學生也會聚在一起看節目。”
“那也不錯。我還以為你不過年了,要不怎麼大晚上的一個人在這兒...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咳!風好大呀!”裴舒白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大偉哥,其實...我有個事情想拜托你,可以嗎?”
“可以啊!”
“那我要是說了,你能幫我保密嗎?”
譚大偉見路上沒人,匆忙回頭看了裴舒白一眼:“行。既然你都叫我哥,有什麼話隨便說。”
裴舒白心裏感激,將事情告訴了譚大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