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話快說。”

裴舒白已經換過衣服，她原來的睡衣已被冷汗濕透，進屋給景初拿外套的時候，幹脆換上一身新的；外頭再套上粉紅色的法蘭絨厚家居服，帽子一戴，兩隻耳朵豎起來。

景初見她穿好了衣裳，比裹著棉被講話體麵不少，便大大方方走進屋。他其實並沒有線索，剛才這麼說，隻是因他知道譚大偉被裴舒白拜托過要暗暗調查偷車賊一事，就編了這麼個理由。

金牌銷售第一課，見麵等於成三分。

他將禮品放在小茶幾上，又轉身脫下大衣，理順，掛起。

“你脫衣服幹什麼？”

裴舒白警惕地瞪著他，“趕緊說完，說完快走。”

景初一身正氣地站著，和旁邊的掛衣杆相比，說不出哪個更筆挺一些：“裴總也是讀書人，不該這樣待客吧？”

裴舒白語塞。她可以駁斥景初，辯稱他不屬於客人範疇，但修養不允許她這麼做。進門便是客，即使裴舒白心中不爽，還是給他倒了一杯涼水，放在茶幾上。

景初順從地在沙發坐下，職業性地開始觀察裴舒白的住處。裴舒白的小房子又空又冷，讓他很有些驚訝。他事先知道裴英武夫婦並不在家，卻沒想到裴舒白壓根就不住在父母家裏——這家徒四壁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還有兩個老人住過。

看來坊間的傳言也許有幾分真實，裴家人之間關係不好，兩個小孩都是離家出走的。

此時裴舒白回來代班，側麵證明裴英武已病得很重。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兩個孩子也隻回來了她一個。

她是個負責任的。

思及此，景初看向裴舒白的目光，不禁柔和許多。

裴舒白在沙發另一頭的最遠端坐下。她自認已經給了景初足夠的耐心，看他端坐在沙發上並不說話，自己的精力卻如潺潺細流不斷流逝，隻能出言提醒：“景先生？”

景初回過神來，轟然站起、欠身鞠躬，非常正式地道歉：“裴總，前天晚上是我魯莽，我向您道歉！”

一抬頭，見裴舒白緊緊地向後貼著沙發，舉起的雙手像極了受驚嚇的貓；他甚至覺得，若是她身手敏捷些，怕早已翻過靠背躲到沙發後麵。

她怕他。

有戲。

景初暗笑，說出來的話倒是特別誠懇：“對不起，嚇到您。”

裴舒白不自在地將手順勢背到腦後，假裝整理頭發、不，整理睡衣帽子上的耳朵。在景初麵前露怯非她所願，但他對她的壓製已經刻在記憶裏，一不小心流露出來，實在是大丟麵子：“沒事，不至於被這點小事...你到底有什麼線索？”

景初眼睛裏光芒大盛。既然裴舒白怕他，他便該采取更為激進的推進式銷售策略。他向前傾過身子，反客為主道：“裴總對這件事了解多少？”

裴舒白果然後退：“也不算了解...”

說著，裴舒白將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景初一邊引導，一邊在關鍵節點透露他知道的部分信息，指引著裴舒白在他的賽道裏思考。其實他也就是換個角度幫助裴舒白梳理事情經過：

裴英武購入一批新車和設備後，沒有立即投入使用，而是封進辦公樓後麵的倉庫，並親自上了大鎖；不久後，裴英武病倒，謝絕見客，公司由華強主持，劉楚生便鬧著要借用新車下鄉開展銷售。華強不敢做主，想拖到年後等裴英武好些，尋機請示後再拿出來用；劉楚生表麵答應，私下裏卻從李美花那裏騙來了鑰匙，打開倉庫門，這才發現，裏麵四台車子不見了。

華強是廠區安全負責人，車子的管理責任記在劉楚生的銷售部名下，保管倉庫鑰匙的又是李美花。算下來，這個責任不好說落在誰那裏。於是，誰都不肯擔，誰都擔不起。

裴舒白了然，難怪開會的時候，他們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