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暖抬頭打量宛婉。
果然眉眼之間,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可這怎麼能比呢?
栗暖低頭苦笑。
都一樣是人,有人坐著價值百萬的英菲尼迪,有人連兩塊錢的公交票都湊不齊,真是諷刺。
尤其這位宛家千金,和傅銘洲站在一起,女的溫柔婉轉,男的高大挺拔,都是一身的貴氣,還真是......很登對啊。
“錦姨,別這麼說,咱們今天本來就是去醫院做慈善的,現在能幫就幫一把。”宛婉對身後的女子微笑著說。
“傅總,您看,我們婉兒就是這麼好心腸,”錦姨低聲向傅銘洲道,“不像某些人啊,又惡毒,又沒教養。”說著,中年女人看向栗暖,“誒,婉兒跟你說話呢,你聾了嗎?”
栗暖身子一僵,硬扯出一個笑容,“我沒事的。”
“沒事就好,”宛婉點點頭,溫婉笑道,“這位小姐,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但你引發了這起車禍。我是不要緊,可對其他受傷的人,你怎麼也要道個歉啊。”
栗暖抿了抿嘴唇,頂著傅銘洲冷漠的目光,用手撐地爬了起來,“與我無關。”
“婉兒,你還跟這樣的女人講什麼道理?”錦姨皺眉道,“報警,光賠咱們的車,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圍觀眾人見狀,多少也信了幾分,紛紛掏出手機對著栗暖拍照。
幾個傷患都坐在車廂靠後,也不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時間也扯住栗暖不讓她走。
“你們放手,不是我!”栗暖急道。
現場亂糟糟的,栗暖抬眼,見傅銘洲護著宛婉,明明就在近旁,卻好像兩人一起站在遠遠的高處,俯瞰著她們這場鬧劇。
栗暖一個晃神,被人拉扯著,不小心撞到了宛婉。
宛婉雖然用手臂擋了一下,卻還是被推得一個踉蹌。
直接跌進了傅銘洲懷裏。
栗暖被作用力帶著,也向這個方向倒了過去。
傅銘洲看也不看地一推,把栗暖重重推倒在地,手臂狠擦在板油路上,細小的血珠頓時冒了出來。
“你沒事吧?疼嗎?”熟悉的嗓音。
栗暖抬頭,見傅銘洲關切地看著懷中女人。
“沒事的。”宛婉搖搖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栗暖,眼底流露出一絲得意。
栗暖心中冰涼一片,在明晃晃的太陽下,失去了知覺。
......
再次在病房裏醒來,栗暖看著慘白的天花板,嘴角露出苦笑。
今天還真是跟醫院有不解之緣。
她的意識飄飄忽忽,整個人還是懵的,直到聞到一股熟悉的柏木香。
“銘洲?傅銘洲?”栗暖迷迷糊糊地呢喃著。
“嗯。”男人的聲音傳來。
栗暖沒想到會有人回應,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病房裏隻有傅銘洲一個人。
男人抱著手臂,神情淡漠地看著栗暖,眼睛裏是她看不懂的陌生情緒。
“你怎麼來了,不去陪你的宛小姐?”栗暖啞著嗓子問。
“這就去。”傅銘洲起身,“晚點在月滿華庭等我。”
剛才傅銘洲與宛婉並肩而立的畫麵浮現在栗暖眼前。
“不去,”栗暖一口回絕,“今晚有事。”
傅銘洲的背影僵直了一下。
走廊裏傳來宛婉的聲音,“銘洲,你怎麼在這兒?”
“沒事。”傅銘洲聽到她的聲音,嗓音都柔和了幾分,“你忙完了?”
病房門口,宛婉手中扯著兩隻笑臉氫氣球,整個人顯得清純可愛。
“參加活動的小朋友送我的。”宛婉仰起頭對傅銘洲甜美地笑笑,一幅無比親密的模樣。
她朝著病房裏探頭,“這不是剛才那位小姐嗎?”
她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栗暖滿臉寫著拒絕,挽著傅銘洲的手臂走到了床前。
宛婉彎下身,讀出床尾貼的病曆卡,“栗暖,栗小姐是吧?”她直起身,柔柔地笑著,“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剛做了人流,你沒事吧?”
栗暖拚盡全力支撐起身體,淡淡道,“沒事。”
宛婉輕柔一笑,“栗小姐,我和銘洲今天是來醫院給重症患兒捐款的,我們兩個都很喜歡孩子。”
栗暖看著她,不明所以。
宛婉繼續道:“所以,我有點好奇,你到底是為什麼才要打掉親生骨肉?”
胸口席卷上來一陣隱痛,栗暖臉色難看。
“我聽人家說,這麼小的孩子被打掉,會不得往生的。”宛婉說著,一臉心痛,“栗小姐,你給他起名字了嗎?要不要我幫忙找高僧來超度......”
栗暖深吸一口氣,“謝謝你,不過不用了。”
宛婉臉色一暗,一雙水汽蒙蒙的大眼睛看向傅銘洲。
“宛小姐,”栗暖聲音淡淡的,“不知道剛才的交通事故事故是怎麼判定的,你們還用不用我陪你們的車?”
宛婉一愣,搖了搖頭,“你別擔心,已經查清楚了,都是那個司機的問題,與你無關。”
“這就好,”栗暖淡淡一笑,“等出院了我去交警大隊一趟,我會起訴那個司機。”
“你怎麼能這樣?”宛婉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那個公交司機也是因為家裏窮,怕保險不夠賠,才......他也不是故意的。你這樣,不是要給他雪上加霜嗎?”
說著,宛婉一雙小手用力抓住傅銘洲衣角,美目中露出央求的神色,“銘洲,你快勸勸她......”
傅銘洲看了一眼半靠在床頭的栗暖,麵無表情,“她愛怎樣就怎樣吧,我們走。”
宛婉被拉出了病房,臨走時還抱著傅銘洲的胳膊嬌聲說著:“她是不是窮瘋了才這樣不依不饒?不過栗小姐可真厲害,這麼會保護自己,不像我......”
她的氣球落在了病房裏。沒人扯著線,氣球飄到了天花板上,兩張表情誇張的笑臉諷刺地看著病床上的栗暖。
兩人背影上收回目光,栗暖看了看手機,已經下午三點了,她要趕緊趕到銀行......
想著,栗暖的雙手向床頭摸去。
錢呢?
栗暖腦子嗡的一聲,差點癱倒。
公交車上的一幕幕在她腦海中幻燈片一樣浮現......
那隻裝著錢的紙袋,被她落在了公交車上。
......
栗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警察局裏走出來的。
警察詳細地為了她錄了口供,也馬上聯絡了交警大隊和那輛公交車,但調取監控需要時間,誰也沒法保證錢一定能及時找回來。
栗暖癱坐在警局對麵的馬路上,把滾燙的臉頰埋入冰涼的手中,肩膀一抖一抖。
為了孩子的病,這些年來她幾乎一分錢都沒能攢下。親戚朋友也早就借遍了,誰能一下子拿出來那麼多錢......
天使綜合征治不好,小雪的並發症卻需要手術,需要錢。
若不是這樣,她又怎麼忍心打掉肚子裏的孩子來換林俏鳶的錢!
良久,栗暖抬起頭,攥緊了手機。
她現在隻剩一條路了。
栗暖撥通了傅銘洲的電話。
“滴滴——”的忙音在耳邊回響。
傅銘洲掛斷了。
栗暖再撥。
再掛斷,再撥......
不知道是第幾次播出的電話終於被男人接起,“有事?”
“傅銘洲,”栗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能不能借我五十萬......我求你......”
電話再次被掛斷。
栗暖終於忍不住,她死死咬著嘴唇忍住哭聲,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下來,打濕了她的衣襟。
一條信息彈出。
栗暖抬起淚眼。
傅銘洲:月滿華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