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夫人到！”

小丫頭們一聲稟報，袁氏趕緊上前迎接。

薛淩看得出來，袁氏對楊夫人是抱著很大的成見的。

袁氏一個月前去了臨縣的安國寺，那裏算是國祠，所有為國盡忠的勇士的牌位都會被供奉在那裏。

每年的五月，袁氏都要在安國寺住上一個月，為定北侯府所有犧牲的人做安魂法事。

袁氏極力壓製著自己內心的憤怒，恭敬的攙扶著楊夫人進屋。

楊夫人握住袁氏的手愧疚的老淚縱橫，“都是我不好，沒替你看顧好歆兒，他差一點兒就被那黑心爛肺的老東西給打殺了。”

“您別這麼說，歆兒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多虧了您照應。”

袁氏賢惠的扶著楊夫人坐在桌前。

薛淩感受到一股厭惡的目光，從自己身上一掃而過。

她很無奈的看了看袁氏，她卻擠出一絲敷衍的笑容看著自己，“這位就是薛姑娘吧，果然容貌出眾。”

容貌出眾？

薛淩不覺得袁氏當著這麼多人麵前，給自己這麼個評價是讚揚的意思。

年歆眼睛一閉，尷尬的裝死，他那個娘親把定北侯府所有人都給恨上了。

這事兒很難處理呢。

“薛姑娘也來坐吧！”

袁氏溫柔的看著薛淩，和氣的召喚她。

我去，你那眼睛比雷達還厲害，這是鎖定我這個目標了吧？

薛淩規規矩矩的屈膝謝過，老老實實的坐在下首位置上。

小丫頭們擺好飯菜，袁氏坐在楊夫人下手，親自給她盛了碗湯。

薛淩覺得這要是周圍沒人，她肯定會在湯裏吐口唾沫。

楊夫人拿勺子攪了攪湯水，笑眯眯的對袁氏說，“這丫頭的爹對咱們定北侯府有再造之恩，歆兒這些日子也沒少麻煩這丫頭，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袁氏臉上的眼淚已經幹了，“可不是，我一進來就瞧見這丫頭也住在這裏，可真是怠慢了，這不，我命人把迎凱閣收拾出來了，那裏是六爺的外書房，出入也方便，如今閑著也是閑著，且讓這丫頭先住下，等天涼快些再往園子裏挪吧。”

楊夫人很意外，她想到袁氏會生氣，但是沒想到她居然直接反駁自己，要把薛淩攆出去。

那個委屈呦！

薛淩活了幾輩子，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當著眾人麵攆走。

她眼神淡漠的望著年歆。

這時候她好想年歆能為自己說一句話，哪怕起不了多少作用，隻是安慰一下，她也會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付出是值得的。

但是年歆在裝死！

他聽不出來袁氏的意思嗎？

不！

他聽得出來。

袁氏想要把薛淩攆出去，不僅僅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更重要的是想扯下楊夫人的麵皮，讓定北侯痛心。

袁氏是在報仇，在為自己兒子報仇。

她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兒子，誰動她的兒子，她就跟誰拚命。

薛淩不懂。

她隻是個生物學家，不是個心理學家，她不理解這個時代的女人有多難，丈夫，兒子是她們的一切，是她們生存的底線。

但是現在定北侯和定北侯夫人踐踏了她的底線，年歆若是站不起來，或者他死掉，袁氏所有的堅持就全都灰飛煙滅了。

薛淩體會不到，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女人。

楊夫人懂！

她在袁氏說完之後，稍一愣神，知道自己若是阻攔，不讓薛淩搬出去，那袁氏肯定會更生氣，破壞力會更強。

薛淩現在就是一個出氣筒，身份卑賤的出氣筒。

她自己卻不知道。

年歆很同情的偷窺她，看到她若無其事的吃喝，感覺有點心疼，但他得忍著，袁氏正在氣頭上，自己越是跟薛淩說話，她就會越生氣。

年歆不希望她對薛淩做出不利的事情。

“別委屈了淩丫頭，這孩子沒心沒肺，年紀又小，礙不著你什麼。”

楊夫人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平息袁氏的怒火。

“不會委屈她的。”

袁氏漠然說，“迎凱閣雖然在前宅，可也修了照壁，二門留個婆子，一樣沒人敢隨意進出，跟在後宅是一樣的。”

“到底是客居，生分了！”

楊夫人語氣生硬，在二門跟在內宅區別大了去了，那邊人來人往的，做個什麼事情都會被人知道，哪裏有在內院清淨。

可袁氏依舊堅持，“歆兒的親事得趕緊相看了，雖說他現在受著傷，可萬一遇到的福氣好的，能消了這災厄呢？總不能讓薛姑娘擔這個名譽。”

“你看著辦吧，我如今老了，精神不濟，有一天沒一天的，說不準哪天就蹬腿走了，隨你們折騰去吧。”

楊夫人沒再反對，她看到薛淩愛喝雞湯，忍不住說道，“今兒的湯不錯，盛碗給我嘗嘗。”

袁氏長長鬆了口氣，斜了那湯一眼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擔心我給那小丫頭下毒？

哼，那才是便宜她呢！

薛淩隻顧吃自己的飯，頭也沒抬。

她根本不知道這頃刻間飯桌上發生過什麼，但是她知道自己被攆出得勝堂了，這是自己活了幾輩子頭一回被人攆。

好，很好！

薛淩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混到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地步，也沒想到自己還沒成親就要先跟準婆婆過招。

來吧，有些事情既然躲不了，那就不要躲了，幹就完了，不管是哪個時代，哪個世界，實力才是硬道理。

想掰腕子，那就來呀，我還從沒有怕過誰呢！

年歆的麵子？

生存問題麵前，誰的麵子都不重要，打完再還給他就是了。

“我吃飽了，好困！”

薛淩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楊夫人沒有象以前那樣哄她說，“快去睡吧。”

屋裏靜悄悄的，沒一個人接話。

好尷尬！

“王媽媽，帶薛姑娘去迎凱閣，府裏的規矩該教的好好教給她，既然來到咱們府上，就該好好歸勸她走正道，否則就不是報恩，是毀了人家的品性了。”

袁氏說的義正言辭。

“多謝六夫人教導，我自幼父母雙亡，是二叔二嬸養大的，這品性好不好的自己也不好說，不過既然六夫人要教導，那自然是極好的，薛淩一定認真學！”

薛淩說的很誠懇。

“噗嗤！”

楊夫人剛喝的一口湯，沒忍住，笑噴出來了，可惜了，毀了一桌好飯菜！

“哎呀，真是對不住，我活這麼大歲數，還是第一次這麼失儀，來人，快撤了，重新換一桌！”

“不必了，反正我也吃不下，就不要再浪費了，這些東西人不能吃，給狗吃還是極好的。”

“娘，我還沒吃呢！”

得，年歆一句話，終於讓這頓飯劃上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