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看著那片熒光慢慢湮滅,又複而閃爍起來,如此這般循環,似乎永沒有止境一般,我隻能摁下接聽鍵。
我沒有開口,反倒是對麵輕輕笑了一聲,似乎在寬恕著我莫名而來的小脾氣。
“寶貝”宋子淵的聲音不急不惱。
我不接話,他也不在意,仿佛沒聽見我這邊的嘈雜一般:
“醫院告訴我,爸後天治療結束“
”一家人很久沒聚了,要不這次由我來安排吃頓飯,你看這麼樣?”
我一邊跟著侍應生穿梭過人聲沸騰的輪牌賭桌,一邊換了口氣笑盈盈答道
“好啊,全聽你的,我就不摻和了,你辦的向來讓他滿意”
我誇道:“怪不得爸爸最喜歡你這個女婿了“
“連我都要往後站一站呢“我狀似不滿父親的偏心,小聲抱怨。
他在那頭笑了一聲,聲音柔緩:
“那我就安排地方了”
“明儀,你會回來的吧?”宋子淵淡定從容地問道。
我停住了腳步,臉上的虛假笑意斂住了。
出國這件事,除了程明禮,我誰都沒有告訴。
我捏緊了項鏈,尖銳的金屬刺進了皮肉裏,這樣切實的疼痛一下子讓我明白了什麼。
我麵無表情地把手機拿開來看了一眼,喉嚨裏似乎泛起血腥的泡沫來,讓我無法喘氣。
“去國外是有什麼事嗎?”那邊繼續著關心的詢問。
我克製著立馬想把手機砸個粉碎的念頭,緩緩開口道:
“有個畫展想看,順道去見見哥哥“
“忘記告訴你了”
“爸爸也肯定很想見明禮,我帶他回來”我岔開話題,輕飄飄道。
“早點回來”他歎了口氣。
“明儀,我很想你”
他說的溫柔極了,像是對待一件易碎嬌慣的瓷器那樣憐惜。
“難道我會跑嗎?”
“可我在家時你也在出差啊,還不是見不到你”我故作不知他話中意味。
“這不一樣” 他懶洋洋地笑了起來,這時候的笑並沒有像平時那麼假的完美。
“我盡快”我掛掉了電話。
侍應生將我帶到了地方。
“程先生在那一桌“他體貼地向我指出了位置,轉身便想去另一桌。
“等一下“我攔住了他。
“能給我一杯冰水嗎?“我笑了笑。
賭桌前圍了滿了人,程明禮慵懶地坐在左邊,卷著袖子,手裏拿著支雪茄,他比前段時間瘦了,看起來更加清秀斯文了幾分,但這種清臒之感卻更接近於冷漠矜貴。
仿佛即使這世界陷落於大火,他也隻會冷眼覷著熊熊火光燃盡天邊,掛著傲慢和居高臨下的笑容,說上一句“真是沒意思”
他剛剛贏了一把大的,台上的籌碼堆得如同一座小山,圍觀的賭客鼓動著他趁手氣好再下一注。
這時侍應生給我端來了水,輕輕喚了一句程小姐慢用。
我朝他點點頭,利落地將手機扔了進去。
“水和小費記那位先生帳上”我指了指程明禮。
他此時也抬起頭看見了我,他笑了。
侍應愣了一下,立馬就將水杯端走,賭場每天來來往往的客人那麼多,我也不是最奇怪的一個。
程明禮將桌上的籌碼攏了過來,身邊人紛紛挽留驚叫,他倒好,往後揮揮手,一派灑脫,不管不顧抱著籌碼就走。
他走到我跟前,將籌碼往我懷了重重一放。
“來碗長壽麵,送到包廂”他低下頭來拍拍我的臉,眉眼帶笑地向後囑咐道。
“我的明儀,生日快樂”
他笑時,眼尾會自然上挑,語調懶洋洋的,像是隻在太陽底下不肯動彈的貓。
我的生日本該是在今天,這是連我的丈夫都不知道的事。
是個早產兒,出生的時候日子並不是很吉利,就找了大師換了個日子。
隻有程明禮會偷偷給我過生日
“不吉利又怎麼樣?”小時候他曾氣呼呼對我說。
“你是我程明禮的妹妹,我罩著你,我會把運氣都給你的”
他輕車熟路推開了包廂的門
“隨便坐”他說著便隨意地倒在了沙發上。
“今年禮物呢,想要什麼?”他踢開了一旁的酒瓶,極為慵懶的睨我一眼。
他向來大方,這些年,我要什麼他都能給,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這次我卻沒理他,把滿懷的籌碼往桌上一倒,自顧自斟了杯熱茶,走到窗邊。
夜晚的風有些涼,暗沉的天色卻被絢爛的燈火暈染地十分熱鬧,人們如梭來往,和滿街的霓虹燈光融為一體。
“明儀,你不開心”他是微笑著說一番話的,但聲音裏並沒有多少笑意。
我別過臉,他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宋子淵欺負你了?”
我並沒有說話。
“要不把宋子淵的所有股份搶過來?”他走到我邊上,皺了皺眉頭。
“不行”他又搖頭。
“便宜他了”
“要不讓他身敗名裂?”他的眼中泛起笑意,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像條狗一樣什麼都不剩地滾出去?”
我握住了他的手,聲音異常地溫和平靜。
“我想讓宋子淵,消失“
”徹底消失”我看向他,重複道。
“我的大小姐”
他微微一怔,旋即低下頭,下巴抵上我的肩頭,認真地開口。
“你長大了”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