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日後，聞氏族人皆聚在宗祠中，商議著伯府爵位人選的事。聞氏一族近百年來才出一個伯爺，全族上下，皆以令榮伯為傲。如今伯爺逝去，他們勢必要維護著聞氏族人的風光，選出一位人選來。

歎薇和幾妹妹待在內側，因著自古風俗，族內幼年女子是不能進入宗祠的，但宗婦和成年女子是允許參與族內大事的。

“大姐姐，你怎麼把他帶來了？”大堂妹迎丹指著穿戴齊整的恒哥問，“怎麼他也戴著孝？他又不是伯父的子侄。”

歎薇懶得理她，繼續聽著外麵的動靜。

“太老爺，伯爺逝去，已經有幾月餘，我聽說朝廷也派人問過爵位一事。不知太老爺可有好人選？爵位繼承，事關我聞氏宗族的地位名聲，還請太老爺早做決斷。”族長說。

“就是，爹，快點決定吧。早一日定下，便早一日心安。”聞朗說。他已經暗中給諸位說得上話的叔伯爺們，都使了好處。再加上他娘袁氏又日日在太老爺麵前念叨，再者聞家如今就他一個壯年男子，這爵位不給他，給誰？他對這爵位，是抱著勢在必得的心思。

看著聞朗滿臉得意的樣子，歎薇隻恨不得拿水潑醒他。她這小叔聞朗，三十多歲的人，文不成武不就的，沒個官職在身不說，還整日閑玩，沒個正經。偏他這樣，還自信滿滿地認為自己能闖出一番大事來。若不是還有個令榮伯弟弟的身份，他可什麼都不是。

有叔伯提議讓聞朗繼承爵位，話音剛落，她那祖母袁氏便按捺不住，說：“就是，如今我們家裏頭就阿朗一個兒子，他不繼承誰來繼承。我看，就讓阿朗繼承吧，日後阿朗必是個好伯爺，比他哥哥還厲害。”

“婆母這是哪裏的話，小叔是伯爺的兄弟，不是兒子。我還沒聽說過爵位要兄弟來繼承的，這傳出去，不得讓人笑話。”曾氏揪著帕子說。要說曾氏也不是沒做準備，她也早給部分族人使了好處，讓他們絕對不能同意讓聞朗繼承爵位。

果然，那聞三叔便說：“我看嫂子這話沒錯，哪有讓兄弟繼承爵位的事。沒這規矩。”

聞朗沒沉住氣，說：“我要是不繼承，那還請嫂子說說，咱們這家裏頭，有誰能繼承？要不是嫂子無子，咱們家哪會有這些雜事。”

曾氏說：“唉，到底是我沒福氣，我們這房，就兩個女兒。可小叔莫不是忘了，小叔膝下不也兩個女兒？日後還不是沒個兒子能繼承。”

“我尚壯年，兒子不過是遲早的事！”聞朗吼著說。

曾氏掩麵哭泣，“伯爺呐，你走得太早，留下我們這房孤兒寡母的，任人欺辱。是我沒本事，沒能給你生下個兒子，如今我就隨你去罷，免得人人都來數落我無子的罪過！”說罷，便假裝要尋死。

有幾個宗婦忙攔住勸慰，三嬸子說：“這不是在商量嗎？凡事還有餘地，你不必這樣為難自己。”

在內側觀看的歎薇，見此場景，不免輕笑。曾氏善裝可憐，聞朗善以自己為大，是誰都不肯讓步了。這下，算是有好戲看了。

袁氏怒道：“我說老大家的，你這是作什麼？族人叔伯麵前，沒點禮數，你往日伯爺夫人的矜持去哪了？你不想讓阿朗承襲，我就問你，你有好人選？”

曾氏仍佯裝哭泣，並不回答。她就是沒有合適的人選，才這般作態。不過縱是無人繼承，她也不願便宜了聞朗。

到了這關鍵時刻，聞朗把往日的和氣都拋之腦後，他大聲說：“大哥死而無子，我不承襲爵位，誰來承襲？難道大嫂要白白把這爵位拱手讓給別人嗎？”

曾氏不肯退讓，“容我說句難聽的，小叔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嗎？我不過是怕，這爵位一旦交到小叔手上，才是白白浪費。以小叔的能力，哪裏能擔得起這爵位。要知道，這爵位，是伯爺辛辛苦苦才掙來的，容不得他人輕視。”

聞朗猛然拍著桌子，怒罵道：“放你娘的屁！我幾斤幾兩？我本事大著呢，不過是英雄沒用武之地，我擔不起這爵位？真是笑話，我聞朗，你去打聽打聽，我的才華可是堪比那新科進士的！”

曾氏拿帕子輕捂住嘴，笑道：“小叔莫不是在說笑話？小叔若是才華好，也不至於這般年紀了，仍是白身，還向伯爺討要官職，更不會依賴在我們伯府。”

被曾氏戳中痛點，聞朗臉色變得漲紅，“哼，我再如何，我都是大哥嫡親的兄弟，自家人幫自家人，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哪像嫂子，明明嫁進我聞家多年，這心呐，永遠是向著娘家人。難道嫂子不清楚，我大哥對嫂子，是有怨言的嗎？”

利益麵前，再親的人，都是會翻臉的。歎薇心想，她是看戲看得過癮，偏她看到太老爺正坐在其中，麵色暗黑，一眼不發，想來是被他們給氣到了。

雖然她已經提前給太老爺通了法子，可親眼看到這場麵，太老爺仍是忍不住發怒。也是，本該是親親的一家子，卻為了個爵位，撕破臉皮大罵，倒比仇人還像仇人。任誰看了，能不氣嗎？

她怕太老爺真會氣出病來，覺得是時候了，便喊過恒哥兒，“恒哥兒，你還記得那個祖父嗎？”

恒哥兒點點頭。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恒哥兒是能感受到她是真心待自己好的。何況小孩子都是記好不記壞的，在聞府又吃喝不愁的，還不用受人使喚，恒哥兒是個知好歹的孩子。

“那你等下過去......”她便輕輕在恒哥兒耳邊耳語一番，“記住了嗎？”

恒哥兒看到三嬸子夫妻也在那，遲疑地說：“可姐姐我怕，要是三嬸子知道我亂跑，她會打我的。”

“不要怕，你隻管守在祖父身邊，祖父和姐姐一樣，會待你很好的。還有，恒哥兒以後就待在姐姐家裏，姐姐的家，便是恒哥兒的家。恒哥兒不必再回到三嬸子家去。”

恒哥兒點點頭，鼓足勇氣，衝了過去，跑到聞太老爺身邊，搖著太老爺的手，怯怯地說：“祖父，祖父，不要生氣了。”

在場的人都沒料想到恒哥兒會跑出來，全都楞了下。

三嬸子見是恒哥兒，忙指責說：“恒哥兒！你跑來作什麼，還不趕快回去，這哪是你小孩子家家能待的地方。”(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