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梁建國數百載，有相當完善的律法體係，大理寺專司一國之律法，宗正寺專司皇家事務。

但是不管哪個部門執法，都輪不到內閣學士做也質疑犯上之舉。

按理說，有如此完備的製度，大梁國本不至有今日局麵。

但是凡事總有利弊。

大梁國又一弊端，乃是律法過細，權利又過於分散。

除了相權以外，還有內閣的人，他們同時掌握大部分權利，皇帝決定一件事情，不但宰相有一票否決的權利，連內閣當中半數以上反對，此事都得重新商議。

昨日，隻是事發突然，又加之張載當殿逼宮，犯上之舉已經坐實，馮無極一黨坐壁上觀，內閣大臣更是被虎虎生威的救駕兵士，當場嚇破了膽，種種原因加到一起，才使得張載一門皆被斬首這件事情，被蕭讓給做成了。

所以，今日早朝，百官依舊和原來一樣，不把蕭讓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韓佐被蕭讓當殿點名，心中並無底細，他和其他大臣有些區別，屬於那種典型的兩麵派。

王權強大時，此人就倒向王權，相權強大時，他就巴結相權。、

雖說此人左右搖擺，但是馮無極一直以來，不斷威逼利誘，此人也可算得上馮無極身邊，並不牢靠的爪牙之一。

韓佐此時，竟看不透眼睛局麵如何。

一邊出列，韓佐卻沒有急於開口，而是想要察言觀色。

但是蕭讓分明不想給他機會。

“朕的問題，很難回答嗎？若是韓少卿連這種問題也需思考，朕倒是覺得，韓少卿不宜呆在這個位置，若是朕未記錯，韓少卿今年已經過了半百之年，朕可以批準愛卿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韓佐聞聽此言後，心中頓時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隨即，他對於蕭讓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陛下所言極是，內閣學士，無權過問皇家私事，而身為臣下者，妄揣聖意，並在言語間，嫌誣陷主上者，皆可按欺君之罪查辦！”

蕭讓聽罷，手指上官宇明。

“上官學士，韓少卿的話，你可聽清楚了嗎？莫說朕沒有你所說之事，縱然是有，也輪不到你來質疑。”

上官宇明當場嚇得求饒。

“陛下開恩，恕臣死罪。”

蕭讓冷語。

“怎麼？你也知道欺君是死罪？不過朕昨日說過，大軍出征在即，不想再枉殺一人，盡管逆臣張載說過，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啪！

蕭讓拍動龍書案，呼呼作響。

“來人，將此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一道旨意降下，上官宇明已被押去大牢。

蕭讓這時看向韓佐。

“韓少卿，朕今日的決定，可冤枉了上官宇明這逆臣？還有其他諸卿，你們覺得朕做得可有過分之處？”

百官聞言，無不諾諾。

“陛下此舉，實乃皇恩浩蕩，當殿欺君者，本當誅滅九族。”

“如此輕描淡定一般，將其發落，簡直便宜了這亂臣賊子。”

蕭讓聽罷，輕勾唇角。

“哦？如此說來，被關進大理寺牢中眾人，皆與上官宇明一樣，都無冤屈？韓少卿，你來回答朕。”

此語一出，韓佐麵色一怔，他實在猜不透，蕭讓問這話的意思，他當然清楚，現在大理寺牢房中關的人，有太多的人，都是因為不肯與張載、馮無極這些人同流合汙，而含冤入獄。

韓佐心中再次打鼓。

若他回答這些人冤枉，不但承認自己身為大理寺少卿，犯了失察之罪，更是在變相言指蕭讓剛才冤枉了上官宇明。

一番思忖，韓佐諾諾而答。

“回陛下，微臣掌管的大理寺，一向執法如山，凡被定罪下獄人，皆無一人冤枉！”

蕭讓聽後輕輕一笑，臉上浮過的笑容，很是耐人尋味。

“是麼？既然這樣，為何朕未上早朝前，去了一趟大理寺卿的大牢，卻聽到獄中關押者，皆在喊冤。”

“韓少卿，還有眾位卿家，誰能與朕解釋一下，是何原因？”

韓讓這話一出，如在永安殿投了一枚重磅炸彈。

“什麼？陛下遲來，竟是去了大理寺的牢房？”

“隻是陛下，為何突然前往牢房查看？”

“難道......”

很快這些當中，有人意識到了什麼。

牢房當中，有幾名重犯，是馮無極最大政敵不說，其中更有從前的托孤大臣。

當初先帝亡故，為了防止馮無極生出不臣之心，指定的托孤重臣共有四人。

後來一人因為年事已高，先帝故去沒兩年，也追隨而去，托孤之人，就隻剩下馮無極，楚文才、尚明宇三人。

而尚明宇身負托孤重任，卻見蕭讓日漸一日頹廢下去，心灰意冷之下，又自感對不起先帝，早已告老還鄉，不問世事。

如今獄中，隻剩下一個楚文才，依舊錚錚鐵骨，不肯屈服。

楚文才身有先帝誥命，就算馮無極有本事將他下獄，但是也隻能讓其老死獄中，輕易不敢壞他性命。

另外幾名重犯，則是一腔熱血，積極擁護楚文才，並想著有朝一日，撥亂反正之人。

“看來，陛下這會真的動真格的了。”

“若陛下，真能釋放這幾人，我等可要早做抉擇為妙。”

百官各想心事，如商量一般，各自身形後退，隻留下韓佐一人，極為突兀地站在人前。

韓佐反應過來已經遲了。

蕭讓看了一眼後，手指韓佐。

“既然韓少卿主動站出，就由你來回答朕！”

韓佐撲通一下跪倒。

“陛下，臣罪該萬死，微臣當初也是忌憚那張載權勢滔天，有些事情，情非得已。”

此時馮無極尚未失勢，韓佐情急之下，隻好將責任往死人身上推，他現在依舊無法確認，這一次王權是否能最終戰勝相權，一但王權失利，馮無極重新掌控局麵，韓佐那時尚有機會為自己開脫。

至少他沒有招認，是受了馮無極指使。

而張載的屍身，此刻還掛於城頭示眾，怎會出為替自己辯解。

正所謂，死無對證。

韓讓聽後，冷眼掃過。

“情非得已？韓愛卿位列九卿不說，更是執掌律法，這樣就能被人指使，看來韓卿家這大理寺少卿一職，當得很不稱職啊。”

蕭讓一語，直戳韓佐內心。

禮部尚書周印，還有大理寺少卿韓佐，乃是馮無極身邊兩大嫡係。

蕭讓既然已與馮無極關係決裂如此，幹脆蛇打七寸，今日再斷馮無極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