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向東出了城,穿過好大一片榆樹林,又過了兩道河,這才到了祝山書院。
群山掩映間,白牆黑瓦現於眼前。
這座祝山書院乃是大啟世祖皇帝命人搭建,占地約五公頃,為京中王公子第讀書之所。此地甚是僻靜,又背靠著風景秀麗的祝山,倒是有種“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之感。
奈何當年葉清蘩將此地視為關著自己的牢籠,如今再來,仍有這般感覺。
她不禁在門外多站了一會兒。
段懷予亦從馬車上下來,“七姑娘,進去吧。”
葉清蘩聞聲,方抬腳踏入這個許久不曾踏足的地方。
書院中亦十分安靜,唯有書聲琅琅。葉清蘩走著走著,便瞧見了熟人。
她有些興奮地喚了一聲,“曾夫子!”
前頭那位被葉清蘩喚作曾夫子之人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
曾淵,大啟文人排行榜上排名第三的人物,如今已年過六旬。他手下教出的學生如今或是在官場上大顯身手,又或是被世人稱讚的才子才女。
但偏偏有一人是個例外,那人便是葉清蘩。
這位小祖宗自五歲入書院,便叫他頭疼不已。你若叫她往東,她便偏要往西。你若叫她攆鴨,她卻偏要趕雞。
可每每與寧遠侯提起他家這位祖宗時,那個老匹夫總是哈哈大笑,最後再來上一句:曾夫子辛苦,老夫回去定對她嚴加管教。
曾淵也是天真,怎麼就信了這老匹夫的話。他由記得,某年某日,他一失足跌進眼前這位祖宗設的陷阱之中,費了老鼻子勁從裏麵爬出來。彼時,課室裏早已空無一人。
可偏偏,這位小祖宗自小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那些史書典籍看一遍便牢記於心,遂回回課業大考時都名列前茅。是以,他想借機懲罰也找不到機會。
幸好,如今葉清蘩已學成結業,否則他也不知自己這條老命還夠活幾年。
可是,今日他好像聽到了閻王在召喚。
這廂,葉清蘩已行至曾淵身前,躬身向曾經的老師行了個大禮。
“給夫子請安。”
曾淵的心抖了抖,麵色蠟黃,你不必給我請安,你不來,我便安好。
葉清蘩抬頭見曾淵臉色不大好,遂十分關切問道:“夫子是身體不適麼?”
曾淵擦了一把額角的汗,“有勞七姑娘關心了,老夫沒事。”
葉清蘩展露出笑顏,“夫子沒事,學生便心安了。多日不見,學生甚是想念您呢。”
又有一滴汗自曾淵額角落下,你還是把老夫忘了吧。
正說著,段懷予跟了上來,亦朝曾淵行了大禮,“學生見過曾夫子。”
曾淵見著段懷予,總算是露出了笑容,朝他點了點頭,“段公子今日是來見你師父的?”
段懷予恭敬道:“是,其二也是師父想見一見葉七姑娘。”
這話令曾淵驚掉了下巴,師兄啊師兄,你為何如此想不開......
見曾淵吃驚,段懷予解釋道:“夫子不知,前幾日歸雁閣詩會上,七姑娘一首《雲中鶴》名動京城。師父聽聞後,覺得七姑娘才智出眾,所以指名要見一見。”
曾淵聞言倒是一愣,他不知道哇......
前些日子他去了一趟兗州,昨日晚間才回來,還未來得及找人打聽前幾日那場詩會。
段懷予說著自袖中掏出那日他抄錄下的《雲中鶴》,雙手奉與曾淵,“夫子請看。”
彼時,葉清蘩一副“夫子你快誇我”的表情站在那兒,想著這些年也總算是沒叫夫子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