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站在競價桌前的陳經理說話了。
“諸位,請稍安勿躁。”
他耳邊帶著微型擴音器,一張口,尖細刻薄的聲音瞬間傳遍每個角落:“此次規則,有些許不同。”
“她的勞動力,價低者得。”
他這話一出。
場下沸騰了。
那位黃頭發公子哥嘲諷輕蔑地笑出聲:“這麼說的話,小爺我得趕緊讓人去換鋼鏰兒了?”
他懷裏的年輕女人嬌滴滴地附和著:“隻怕鋼鏰兒給她都多了呢,這樣的貨色,誰敢要啊!”
“說得對,這女人我們可不敢要!”
眾人哄堂。
許清冉聽著他們不堪入耳地詆毀和侮辱,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凝成了冰,她呆滯地僵在原地。
愣愣盯著那一張張血盆大口。
活像是要吃人。
“不能要歸不能要,但找找樂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黃頭發不懷好意地摸了摸下巴,突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一躍跳上了舞台。
他直直走到許清冉麵前,一把掐起她細長的脖頸,那雙吊角眼覬覦直白地落在她身上。
然後,他陰毒又得勢地張狂笑著:“果然是你,林……哦不對,現在應該叫許清冉了!”
許清冉呼吸一窒,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她掙紮著,用力想要將他的手剝開:“鬆手……齊亮……你鬆手。”
“還知道我叫什麼,看來你都沒忘。”
齊亮陰森森地瞪著她,他驀地扯下手上的黑皮手套,露出缺了半截小指的左手:“還記得我這根手指是怎麼沒的嗎?”
他說著,忽地一個巴掌狠狠甩到她臉上:“賤人,當年要不是你,老子怎麼會被穆景寒逮著不放!”
不過是林家領養的孤女,被他看上,那是她的福氣!
誰知道她那麼不知好歹,死活騙不到手。
後來,他終於耐不住性子,想著直接綁起來把人辦了。
可她倒是好大的麵子,竟然把穆景寒給招來了!
果然,野種就是野種,小小年紀就會勾引男人,連穆景寒那樣的人都肯替她出頭。
齊亮越想越氣急敗壞,他抬手,用力將她的頭撞向地麵:“叫啊,現在怎麼不叫了,叫你的景寒哥哥來救你啊!”
“不……”
他不會來救她了。
許清冉甚至還來不及反應臉上火辣辣的痛意,就被人揪著頭發狠狠磕在地上,額前的傷口重新撕、裂開。
殷紅的血色遮住視線。
觸目驚心。
齊亮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他曲起手肘,使勁渾身力氣,惡狠狠地砸在她削薄的背脊。
他不肯罷休。
嘴裏還在不幹不淨地罵著什麼。
許清冉卻一句也聽不清了,她虛虛睜著眼眸,目光跟著靈魂,渙散地四處飄渺著。
然後,在會場二樓忽明忽暗的燈光裏,她不經意對上了男人那一雙幽深晦暗的寒眸。
原來,他居然沒走!
他就這樣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觀著她被人惡毒地摧殘踐踏!
心臟墜入冰窟。
冷得她連牙齒都在打顫。
她就要死了吧。
不然,她怎麼連疼都感受不到了呢?
“快,快製止他,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終於有人從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裏回過神來,匆匆喊來保安,將齊亮拖著離開。
下一瞬。
許清冉宛如一個破敗的布娃娃跌倒在璀璨的燈光裏,她遙遙仰望著他頎長挺闊的身影,驀地勾起蒼白的唇瓣,恍恍惚惚記起很多年前。
齊亮找了人,將她綁進暗巷。
他也是這樣打她,企圖強迫她。
她不甘被辱,抱著必死的決心,咬破了舌根。
可是。
穆景寒,你救我做什麼啊?
……
一塵不染的病房裏。
女人枯木死寂地閉著眼,她睡得並不安穩,眼睫輕顫,整個人被浸在涔涔冷汗裏。
“穆總,這是病人的診斷報告。”
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徑直走向窗邊那個身影頎長的男人:“她目前的情況很不好,尤其是右手,應該是被鈍器砸至粉碎性骨折。”
穆景寒沒有說話,冷冷掃了一眼手裏的紙質報告:“這些,會影響到骨髓移植手術嗎?”
“會。”
醫生點點頭,解釋道:“病人嚴重貧血,不止無法進行骨髓捐獻,甚至連林夫人術前的血液供給,都有難度。”
穆景寒眉心微蹙,“怎麼能解決?”
“隻要按時用藥,注意飲食,很快就能恢複,隻是……”
醫生說著,有些為難地踟躇須臾:“她的身體已經嚴重透支,類似今天這樣的外在創傷都應盡量避免,不然,輕則會引起各種並發症。”
“重則,會有生命危險。”
穆景寒沒有再說話,他抬眸,目光深邃地落在女人一動不動的身影上。
過了很久,才沉沉出聲:“知道了,你出去吧。”
醫生離開後,空蕩蕩的病房裏落針可聞。
穆景寒在原地停頓了片刻,抬步走到病床旁,他一言不發,凝視著女人蒼白如霜的清削臉頰。
腦海裏忽然跳出她十四歲的那一年,小丫頭一路高歌猛進,拿到了物理學競賽的金獎。
頒獎典禮那天,她手裏捧著獎杯,神采奕奕地跟他說:“景寒哥哥,你說,我如果一直這麼努力,以後是不是就能真的成為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啊!”
那時候,還沒有後來的那些恩怨。
他打心底裏讚賞那個明媚如陽光的小孩兒,輕笑著在她發頂揉了揉:“當然,冉冉以後一定是全京城最出色的醫生。”
她確實出色。
十七歲那年,她以最高分考進首都醫科大學,她原本確實離她的夢想近在咫尺。
可是現在。
穆景寒目光定在她垂放身側的右手,漆黑的眸子裏,看不懂什麼情緒一掠而過。
他輕輕抬手,手背慢慢靠近她側臉上那一道舊疤。
可才剛伸出手。
女人纖長的睫羽就不可自抑地顫抖起來。
穆景寒深沉如潭的眸子微凝,他收回手,冷冷出聲:“既然醒了,你還打算裝死到什麼時候?”
果然騙不過他。
許清冉認命地緩緩睜開眼睛,剛好對上男人凜冽無情的目光,她自嘲苦澀地扯了扯唇。
“明明恨不得我去死,為什麼還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