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筠買完東西回到家時,才發現霍庭父子已經先她一步回到家中了。
見到她,霍硯還有些奇怪。
“你方才不是說要先回家麼?怎麼比我們還要慢?”
霍庭的鼻子也靈敏,翠桃下車時木蓋稍微打開了一條縫沒蓋好,一絲酒香就這麼竄進他鼻中。
“阿筠這是買的城西王木家的青梅酒?”
聞言紀筠乖巧點頭。
“方才回來的路上本想買些東西,恰好碰見了王木將這酒帶回去。”
“聽說他要賣了酒才夠錢給母親抓藥,於是就買了下來。”
一旁的霍玥湊了上來,有些感歎。
“他家的酒的確是好喝,我酒量差都能喝到幾杯的。”
“嫂嫂,你給我一瓶吧,過幾日我約了好友去遊湖呢。”
紀筠也無所謂,示意翠桃打開了蓋子。
“一瓶夠麼?玥兒多拿一瓶吧。”
霍玥聞言立即喜笑顏開,於是又拿起了一瓶。
“多謝嫂嫂割愛。”
紀筠並未在意,隻是對霍玥笑了笑。
她抬頭看見霍庭的神色,試探著出聲。
“公公,還剩下兩瓶,不如您收下吧?”
霍庭聞言也是樂嗬嗬的神情,但是看到一旁的兒子,不禁有了一絲猶豫。
“這,阿筠,你不留下一瓶自己喝嗎?”
他怎麼感覺自己的兒子好像有些幽怨呢?
是錯覺吧?
但是紀筠仍舊笑著搖搖頭。
“兒媳酒量不好,在家也不常喝酒,還是給公公吧。”
此時霍玥湊了過來,慫恿道:“嫂嫂,你喝一次就好了,味道很不錯的。”
一旁的霍硯涼涼的掃了眼自己的妹妹。
“人家都說不會喝酒了,你勉強人家做什麼?”
“你以為個個跟你似的,小酒鬼。”
霍庭聽到兄妹倆吵吵鬧鬧的聲音就犯頭疼。
他徑自拿過翠桃手中的木盒,而後就逃之夭夭了。
而霍玥也懶得再呆在這當靶子,於是也跟著婢女溜回房間。
霍硯慢慢朝著紀筠走了過來,輕聲囑托了幾句。
“霍玥那丫頭從小性子驕縱,你也不必時時忍耐她。”
“喝酒的話,你喝不習慣就別勉強。”
雖然他是有些可惜自己沒有分到一瓶青梅酒過過嘴癮。
但一個是自己父親,一個又是自己的妹妹,他還能強奪不成?
紀筠依舊是點點頭。
“我記住了。”
霍硯眼看著她跟自己獨處時不甚自在的神情,心裏忍不住歎息一聲。
“我有事去書房一趟,你有事的話先去做吧。”
紀筠的神情舒緩了些,又點點頭,便帶著翠桃走了。
直至走到人少處,紀筠才偷偷的問著翠桃。
“昨日要你打聽的事情如何了?”
翠桃也是同樣壓低了聲音。
“少夫人,奴婢打聽過了,西邊的院子有幾處是閑置的,平時丫鬟也不會輕易進去。”
聽到這話,紀筠才算是放下心來,拉著翠桃不禁走快了些。
“那咱們趁著霍硯去書房,快些去準備。”
待主仆倆走後,霍鳴才從一邊的圍欄處冒出了頭。
他望著自己嫂嫂離去的背影,站在原地考慮半晌,還是往書房去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嫂嫂要瞞著他們偷偷做些什麼,但是他覺得還是要告訴自己兄長好一些。
夜間。
紀筠整理了下衣裙,起身對霍硯說道:“夜間有些悶,我先出去走走。”
而心裏已經有數的霍硯聞言並沒有露出破綻,反而還順著紀筠的話往下說。
“出去走走也好,需要我陪你麼?”
紀筠急忙擺擺手,“不用的,我跟翠桃出去就好。”
開玩笑,如果他跟著去的話,她就無法做那事了。
霍硯隻是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就去吧,外邊夜間有霧,早些回來。”
紀筠忙不迭的點點頭,便拉著翠桃走了。
而霍硯隻是在房中坐了一會,估算出紀筠的大概腳程,才大步走了出去。
一出了院子,霍硯便悄然跳上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站在樹幹四周環顧後,他才腳尖幾個點躍,朝紀筠主仆追去。
隻見主仆二人的腳步有些匆忙,翠桃的腕間還掛著一個被布蒙上的竹籃。
一路上見到有人,她們也會裝作鎮定的跟人打招呼,待人走後,又會繼續加快腳步。
霍硯就一直悄悄跟著她們,一路進了一個偏僻的院子。
而翠桃隻是謊稱紀筠出來散步走累了,需要在院中坐著休息一會,就將守著的丫鬟遣走了。
翠桃將籃子放下,就囑托著紀筠。
“少夫人,奴婢去幫您守著,您可得抓點緊。”
紀筠輕輕點點頭,便讓翠桃下去了。
霍硯繼續站在樹幹上,想看看自己的娘子要做什麼。
而紀筠提起籃子走到一個石堆旁,那裏弄出了一個坑位,一看就是特地留的。
石堆恰好就在霍硯藏身的大樹下方,因此她一走近,反而使得霍硯看得更清。
她掀開了薄布,而後將一副字先塞到了石坑裏邊。
而後就是撒上了一些紙錢和紙紮的小玩意,將東西放置妥當後,她才點燃了那些東西。
“姐姐,言兒,請原諒我今日用這種簡陋的方式祭拜你們,但是如今我嫁入霍家,我不得不謹慎些。”
“言兒,今日是你的生祭,姨母給你多燒些紙錢,等姨母穩定了,再去給你和你娘供奉長明燈。”
說著說著,紀筠的聲音便染上了哭腔,淚珠就這麼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
“對不起,姐姐,都是阿筠不好,救不下你就算了,連祭奠你和言兒都要偷偷摸摸的。”
樹上的霍硯心裏極其不是滋味。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娘子祭奠姐姐和外甥都要用這種方式。
他知道,紀筠跟她姐姐感情一定很深厚。
幸好有這石堆,火苗並不算太過顯眼,因此紀筠說了一些體己話後,火就滅了。
紀筠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而後就將石堆都弄散。
“姐姐,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但過一會,她又釋懷的笑了。
“罷了,明家人這麼混蛋,指不定怎麼折磨你們呢,你還是和言兒在下邊好好過日子。”
她緩了會,才走出去跟翠桃一起回去了。
霍硯聽到動靜都消失,才從樹上一躍而下。
那些石頭上都有漆黑的火燒印記,似乎也像極了紀筠破碎的心。
霍硯的心裏一陣刺痛,耳邊不斷的回響著他被迫答應自己母親成婚的那日,霍夫人的那幾句歎息。
“霍硯,你知道嗎?紀筠是真的十分艱難。”
“從她姐姐走後,她就真的沒有家了。”
“你就當幫為娘一個忙,讓她到娘的身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