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永寧侯府的路上有座書齋,樓上賓客止步,劍秋站在樓梯一側,右手壓著劍柄,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隨時都能拔劍。
對麵的季傑連忙解釋:“我們九爺是個君子,姑娘大可以放心。”
劍秋冷哼,若九王爺是君子,有話就應該跟自家姑娘在街上大大方方的說,而不是跑到這書齋來,還屏退了左右!
樓上,薑予寧與趙玄璟重新見禮,薑予寧再一次感謝九王爺昨日的解圍。
“薑氏一族護我南越河山,我護你,分內之事。”
趙玄璟說著收回視線,步入正題:“今日早朝,安樂侯當堂請求聖上收回他的侯爵之銜,聖上沒同意。不過,聖上對二房做出了懲治。二房兩個兒子,一個三年內不得參加科舉,一個一年內不得步入朝堂。安樂侯也當堂表示,要將蘇潢送回江州老家,二十年之內不讓他入京。”
“昨夜,琳妃娘娘誕下龍女,然而琳妃娘娘因為聽說了娘家兄弟的糊塗事,怒急攻心,差點香消玉殞。”
“蘇太妃跪於先帝靈前一夜,早上聽說琳妃娘娘遭難,又接著跪,我出來的時候,蘇太妃倒下了,昏迷的時候仍在念叨對不住先帝。”
他看了薑予寧一眼,見她眉眼沉著,不急不躁,接著道:“至於你舅舅永寧侯的請求,聖上同樣駁回,並由皇後娘娘給你賜下賞賜,以示安撫。另外給你表哥宋昭,升了半階。”
薑予寧點點頭:“謝謝王爺告知,予寧告退。”
她站起來要走,趙玄璟攔住:“等一下。”
對方目光幽深,看得薑予寧心頭一跳,料到他要說什麼,連忙道:“請王爺先替予寧謝謝聖上的公正與皇後娘娘的維護,待來日予寧入宮時,再親自叩謝聖恩。”
趙玄璟定定地看著她,微微一歎:“阿寧,你知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薑予寧抿了抿唇,定下心神來:“王爺有話不妨直說。”
“你的傷——”
“如王爺所見,我的腿除了稍微有礙觀瞻,已無大礙,予寧謝王爺關心。”
他目光略略掃過她肩胛以下,目露心疼:“我說的不是你的腿。”
三年前,薑氏一族死傷無數,聖上感念薑氏一族的犧牲,親自到百裏之外迎接薑鎮南及其族人的靈柩,路上遇到刺客,薑予寧替聖上擋了一刀,趙玄璟又替她擋了一刀。
刺客未散,又遇狂風暴雨,混亂之中她和趙玄璟與大部隊走散,兩人在一處山洞相處了三天三夜,互相療傷。
薑予寧除了傷到腳,最厲害的那處傷口在胸口,而趙玄璟傷在後背,換而言之,兩人在給對方處理傷口的時候,都幾乎把對方看光了,隻不過兩人對此事守口如瓶,卻是不知,趙玄璟為何將此事告知聖上。
憶起舊事,薑予寧神色不變,她抿唇道:“所有的傷早就好了,勞王爺記掛,予寧惶恐。”
“阿寧。”趙玄璟淺聲,“三年前你不讓我負責,如今三年孝期已過,我欲向聖上請旨,為你我賜婚,屆時你成了聖上皇嬸,無人再敢欺你辱你。”
薑予寧抱拳:“王爺身份尊貴,天人之姿,而予寧身有缺陷,自覺無法與王爺相襯,且薑家沒落,我薑家十七位女兒零落各家寄人籬下,在把她們接回家之前,予寧暫時沒有成家的打算,望王爺恕罪。”
趙玄璟卻是不見失望:“阿寧胸有丘壑,本王欽佩,且薑家乃南越朝的功勳之家,確實不應該就此沒落,它應該屹立不倒,受萬民敬仰,本王願助阿寧一臂之力。”
薑予寧點點頭:“王爺心意,予寧記住了,隻不過三年前的事,還請王爺守口如瓶。”
趙玄璟知她惱他當年出爾反爾,其實他也無法解釋。
當年隻有他們兩人在洞中,她沒有向聖上提及,提及的便自然是他——然而真相並非如此。
換回釵裙回到自己的馬車,薑予寧閉目養神。
她並不想跟趙玄璟有太多的牽扯,三年前不過是意外,為性命故,世俗禮數算不得什麼,趙玄璟心思通透,該知道她不會被世俗禮教所拘,憂隻憂,他哪日真的去求聖上賜婚,若真如此,她的計劃,該全盤皆亂。
馬車裏隻有她們主仆了,李姑姑小心翼翼問:“王爺他是否斥責了姑娘?”
薑予寧搖頭說不是,隨後將他帶來的消息簡單提了提,李姑姑還沒聽完胸口就積了一口悶氣:“姑娘,聖上他今日處事,對你實在不公!”
“姑姑慎言。”
安樂侯背靠蘇太妃與琳妃娘娘,琳妃娘娘又剛剛誕下龍女,正得皇恩,而薑家朝中無人,在戰場上幸存下來的薑氏子弟隻寥寥幾人還遠在邊疆,她與安樂侯,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聖上對安樂侯府的處置,薑予寧沒有什麼意外,她看不懂的,是聖上對永寧侯府的處理。
三年前宋家還隻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因為薑予寧回外家休養,聖上就給把她舅舅封為永寧侯,算起來她舅舅的爵位,其實是聖上給她的恩賜,既然是給她的東西,在她主動說不要之前,聖上自然是不會自己收回去。
但是宋昭這半階,升得可真詭異。
宋昭自命清高,就算當時沒回神,來日反應過來,定然會視今日的升官為恥辱,也會怨恨到她身上,所以聖上今日說是給她撐腰,其實是在給她樹敵。
他用意何在?
薑予寧分析半晌,也隻能感歎一聲聖心難測。
沒多久就到了侯府。
馬車還沒停穩,一道人影從旁邊衝來,劍秋剛要拔劍就認出了對方:“姑娘,是二姑娘身邊的青茗。”
薑予寧心頭一跳,趕緊跳下車:“青茗,我阿姐怎麼了?”
青茗臉上青腫,見了薑予寧就泣不成聲:“大姑娘,救救我家姑娘......”
世家大戶先嫡後長,因此二房的薑予貞雖比薑予寧大兩歲,也隻能叫二姑娘,不過薑家姐妹間感情深厚,私下還是論長。
薑予貞今年十七,目前在她舅舅府上寄住。
“半年前,姑娘被林家退了婚,舅夫人認為姑娘留在府上會影響羅家其他姑娘的名聲,就提出讓她娘家侄兒和姑娘相看,三天前姑娘才與那白家公子見的第一麵,當天晚上白家公子就欲潛入姑娘閨房行不軌之事......”
婢女青茗發現及時,薑予貞沒受傷害,但也受到了驚嚇,白氏非但沒有給她一個說法,還怪她不要臉,薑予貞性子烈,當場就刺了白家公子一劍,又刺了自己一劍,差點死掉。
青茗哭:“姑娘如今還躺在床上不知能不能活,舅夫人就嚷著要一頂小轎將姑娘送到白家給白家公子做妾,大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嗚嗚......”
薑家女寧死不為妾,這羅家,這白氏,分明是要逼死薑予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