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答應？不答應？

兩股強情緒在激烈的鬥爭。

“上輩子為報仇殫精竭力，這輩子為什麼不能嘗試新生活？”

“絕對不行！像你這種喪家之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

盛懷安想出無數理由勸誡自己，他企圖忘掉這短短幾句話帶來的驚濤駭浪，可一旦閉眼那張容顏便不自主地浮現。

開心時眉梢總要往上挑一挑，喝水時總要用杯子摁一下唇珠，久站時右腳腳尖總要輕點兩下......他無需細想一顰一笑便已深入心中。

盛懷安不得不正視事實——

他對楊知月從來不清白！

否則怎麼會對人家的小動作這麼清楚。

當感情浮出水麵，盛懷安竟有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他喚出暗衛收拾虐殺現場，然後急忙給楊知月送禮物——被砍成十八段的縣令！

“啊，她一定會喜歡的......”

盛懷安美滋滋地離開，剛踏出小巷口就愣在原地。

這是......什麼？

大街上到處都是人，他們舉著火把，神情肅穆地前進，無數火光聚集在一起，仿若一把要吞掉大半懷荒的火龍。

火海浩浩蕩蕩地向著縣衙移動，盛懷安又默默退回小巷。

百姓暴動嗎？

盛懷安不敢確定，夏國立國一百五九年，一共隻發生兩次百姓暴動。

第一次是在當今聖上登基後撤銷先帝的“武帝”諡號，百姓們舉著火把，彙聚在大明宮門口，逼得聖上下了罪己詔。

如果這真是暴動，那便是本朝破天荒的第二回，而引起的源頭是——

“......是夫人。”不知何時出現的暗一悄然回答，“百姓為幫夫人討回公道而發生暴動。”

當然，夫人的那些追隨者也沒少在裏麵出力。

盛懷安失去殺意，意興闌珊道：“另找禮物吧，白癡縣令完蛋了。”

“縣令完蛋了！”幾乎是同一時刻，王青也發出類似的感歎。

王家作為在本地幾十年的士族，老宅位於懷荒縣中心，距離縣衙衙門隻有一街之隔。

王青站在自家門口，便足以將整場暴動盡收眼底。

“真是許久未見的大場麵。”王父邁著四方步從門廳過道中走出，他在王青身側停下。

兩人共同注視著著川流不息的人群，眸底皆橫臥一條“火龍”。

王青抿緊下唇，父親並不讚同他與楊夫人交好，甚至多次警告他獨善其身，可這回聽說周庫等人謀劃的大事，他還是沒忍住伸了手。

“父親，您瞧今日百姓皆是為楊夫人而來，她是個有勇用謀的奇女子，王家可以——”

“你可以繼續和她接觸。”王父打斷，他的計劃更深一籌，“楊氏尚未有子，與丈夫關係也不好，你若能將她領回家，我立刻扶你做王氏家主。”

“父親！”王青羞惱。

王父倏爾一笑，“隻是讓你試一試。”

——王家都要被踢出士族冊了，還明哲保身做什麼？！

人潮彙聚在縣衙門口，領頭者是最早跟楊知月換豆腐的中年男子，他嚷著要縣令給個說法。

縣衙的朱紅色大門緊緊關閉，中年男子喊了又喊，見裏麵始終裝死，他索性就地坐下。

“除非縣令站出來，否則我等絕不後退！”

握著身旁火把，他鄭重其事、一字一頓說。

楊夫人予他一條財路，他絕不能讓任何人奪走這條財路！

誰知道下次賺錢會是什麼時候？自己又能不能活到那時？

跟他抱著同樣想法之人，一批又一批地坐下，表情是一致的肅穆。

門外，燃起一場火海。

門內，縣令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抓住縣衙內僅剩的一位下人，“差頭們什麼時候過來？”

那下人瑟縮了一下，不敢同他說實話，哪裏還有什麼差頭，王定早已將所有差頭撤離，現在的縣衙隻是一座空城，困住一位無法掙脫的囚犯。

縣令氣急了，一腳踹在對方心窩，“滾！都給我滾！”

想他一位正經出生的進士，治下竟因一女子發生百姓暴動，此事傳到京中，他頭頂的烏紗帽是保不住了！

思及此，縣令悲從中來，掩麵而哭，“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但凡有個好出生，何苦會被發配到此地！”

書童遞上帕子，主動要求將自己推出去當替罪羊。

縣令沒同意，說法？！區區庶民也配找他要說法？

他一甩袖子，梗著脖子不信邪道：“我還不信他們能奈我如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門口的人群始終沒散去，反而越來越多，甚至連附近村落之人聽聞此事從外地趕過來，更有本地大族族老領著族人們一起靜坐。

火海越來越大，燃徹懷荒半邊天，連躲在縣衙中的縣令都依稀望見。

“這下完了，全完了！”

又過了半小時，縣令得知派出去的兩個人被削成人棍，這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擊垮防線。

“郎君去做什麼？”

“......去道歉。”

隨著縣衙大門打開，火海又開始移動，這回是衝盛家而去。

“篤篤篤。”

縣令敲響大門，不多時衣飾鬆弛的楊知月從院內走出。

百姓們殷切地望著她，眸中的希望比手上的火把更亮，戳在縣令背後像是無數跟猛刺。

縣令不適地動了動後背，用近乎哀求的聲音道歉：

“楊夫人，我知道錯了，放過我吧！”

楊知月微挑眉頭，耐心地等了幾秒鐘，等到縣令臉上再次出現忐忑、甚至有種天塌下的不安時，她方慢條斯理地開口：

“要我原諒你可以，隻是——”

她拖長了尾音，縣令迫不及待接話，“隻是什麼？有什麼要求您盡管提，我一定做到。”

“你針對我是因為盛懷安嗎？”

縣令鬱卒點頭。

得到了原因，楊知月也大發慈悲：

“您如此哀求，我便原諒你吧。”

縣令長舒口氣，感覺從生死線上活了過來。

見兩人停止交談，有人迫不及待地問：

“楊夫人，您是否願意重開豆腐坊？”

楊知月笑著點頭，她上前一步，提高聲音，朗聲宣布：

“不光豆腐坊會重開，我還會進一步擴大規模，爭取讓全縣人都為此受益！”

百姓們齊聲歡呼，萬歲的聲音響徹天際。

半夜，楊知月耳邊再次響起係統的叮咚聲：

【所有人都尊稱你為‘夫人’，這是一種榮譽也是一種責任，你是否做好準備？

爭霸任務：擁有第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

（來自係統的建議：懷荒是個很好的開始。）】

楊知月：“......”

果然是個“爭霸係統”！

正當她心煩意亂時，木門忽然“吱嘎——”一聲。

然後，一隻纖纖玉手推開深色木門，盛懷安披著一層單薄外袍站在門外，胸口露出的大片皮膚在月光照耀下白得近乎透明，以及——

唔，真有男人那裏是粉紅的......楊知月視線飄忽一瞬，腦子在瞬間閃過許多“垃圾”，她下意識捂住鼻子。

“應姣姣之邀，在下前來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