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昕曄心下一陣欣慰,還好表哥未曾拒絕這大好時機。
而後,三人行至祁老太君的院子,小廝搬來案幾,放在離梅樹不遠處,書童擺好紙筆顏料。
另一旁,婢女支起了一張小桌,擺上幾碟糕點,一壺熱茶,晏蓁與祁昕曄兩人便坐在此處,一邊賞梅,一邊言笑晏晏,時而嘗嘗糕點,潤潤嗓子。
不出一個時辰,程哲收筆,祁昕曄眼尖,瞧見了,拉著晏蓁過去。
隻見一幅梅花圖躍然紙上,惟妙惟肖。枝幹、枝條皆是鴉青色,梅花則是空青色。枝幹如彎弓秋月,挺勁有力,枝條茂密,前後錯落有致,枝頭綴滿繁密的梅花,或含苞欲放,或綻瓣盛開,或殘英點點,正側偃仰,千姿百態,長枝處疏,短枝處密,交枝處尤其花蕊累累。
晏蓁心下歎服不已,忍不住稱讚,“程公子真是妙手丹青!”
程哲聞言,耳朵有些發熱,但麵色依舊溫和,不卑不亢,“不敢當,蓁娘子不嫌棄便好。”
晏蓁瞧著畫,眉眼染笑,喜不自勝,“怎會嫌棄?心下萬分喜愛也不止呢!”
眼前靨紅展笑,笑靨如花,程哲不禁著迷了眼。
祁昕曄察覺到了表哥的失神,勾起了唇角。
這時,一個嬤嬤尋了過來,“曄娘子......”
“何事?”祁昕曄應地清脆,驀然驚醒了程哲,他慌亂著撇開眼,呼吸微急,僵著身子,耳根通紅。祁昕曄暗中瞥了一眼,心裏忍不住發笑,她還是頭一次見表哥如此失色。
嬤嬤走近跟前,大致說了,時辰已不早,兩位老太君身子疲怠,意興闌珊,欲回府休憩。
而後,程哲便讓書童把畫卷起來,給晏蓁帶了回去。祁昕曄也與晏蓁相約,改日登門拜訪,結伴遊玩。
......
秦淮熹也到了邊疆數十日,處理完軍務後,偶爾心頭會浮出晏蓁的身影。眼下,祁容體內毒已解,身子也逐漸恢複,他便想著隔日一早啟程回古楚。
入夜,好些時日未做的夢境,在今夜來了......
古楚長街上,晏蓁與一男子同行,兩人相談甚歡,而他隻能跟在其後看著,心中萬般思緒,什麼也做不了。
他們走至一攤前停下,男子拿起一個白玉簪子,親手戴在晏蓁鬢間,二人相視而笑。晏蓁眼眸秋水盈盈,掩唇嬌笑著,“公子可喜歡?”
秦淮熹心頭一陣疼意,眼底猩紅,欲上前將兩人隔開,手卻直直穿了過去。
接著,周遭環境一轉,是一處後院,院裏牆邊栽了幾株梅樹,當下枝頭繁花朵朵,晏蓁與男子坐在梅樹下,如膠如漆,兩情繾綣,親昵不已。
女子笑靨如花,男子柔情似水,仿若天造地設。一陣輕風掠過,吹下片片花瓣,正巧落了晏蓁一身,她輕晃著男子的手,軟軟撒嬌,叫他幫著把頭頂上的花瓣拈走。
秦淮熹攥著手心,既不能上前阻撓二人,也不能強迫夢醒,隻能眼睜睜看著,心頭又苦又澀。
不遠處坐著一個老畫師,時不時看著此景,而後下筆勾勒。直至一個時辰後,畫紙上逐漸現出一模一樣的景象,老畫師落了最後一筆,秦淮熹這才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緊緊按住心口,麵色難看地望著帳頂,緩了半晌,方才走出營帳。
青翼守著帳外,聽見身後響動,“主子。”
秦淮熹皺著眉心,語氣沉沉,隱約聽得出一絲不悅,“青翼,備馬,本王即刻回古楚。”
青翼聞言,心下雖疑,但行動迅速,當即遣了人去知會祁小將軍,而後去牽了馬來。
祁容得知後,中衣外隻披了一件大氅,迎著刺骨寒風,匆匆趕來,“王爺,古楚可有急事?”
“嗯,你身子未痊愈,不必送了。”
末了,秦淮熹飛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肚,策馬揚鞭,青翼緊隨其後。不多時,暗林中的官道上便出現兩匹良駒,一前一後,快如風馳電掣,直奔古楚。
邊疆至古楚,需千裏馬疾馳五日。秦淮熹日夜兼程,則在第三日晨光熹微時,趕至秦王府。
而晏蓁那日赴宴回府後,次日祁昕曄便登門拜訪,邀她一同遊湖。晏蓁請了老祖宗後,便欣然赴約。
誰知,船上竟還有一人,程家長子,程哲。晏蓁不明就裏,隻當是偶然遇上,未曾注意到祁昕曄朝程哲意味深長的一笑。
原是這兩日程哲休沐,又見冬日裏難得的風和日麗,便先去邀了自家表妹,湖上泛舟。
祁昕曄一時還未曾轉過彎來,暗想:大表哥平日裏一心撲在教習上,休沐也不見得踏出國子監,今日倒是怪了!待聽見他後一句時,再愚鈍的腦子也機靈了。
“曄兒也可帶上好友一同前去。”
於是,便有了三人泛舟的情景。畫舫內,晏蓁一旁烹茗煮茶,祁昕曄舞劍伴樂,程哲奏上一曲梅花三弄,三人其樂也融融。
可就苦了暗中觀察的杜衡、芳芷二人,蓁娘子與祁家曄娘子親密無間倒是無事,卻偏偏摻和進來一個程家大公子!
若是主子回府,知曉蓁娘子與程家大公子相談甚歡,他倆日子怕是不好過......
果然,秦淮熹一回府,稍作歇息後,便召來杜衡、芳芷二人,詢問晏蓁近況。
那二人隻好事無巨細,大到蓁娘子出府、赴宴,小至膳食、就寢。話落後,書齋靜得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見,二人皆斂聲屏息,一動不動,生怕觸了主子黴頭。
秦淮熹垂著眸,唇瓣緊抿,麵無表情,叫人琢磨不透。隻是埋於寬袖下的指尖,忍不住微顫,心頭好似被人揪著般,不禁想起夢中情景,難不成夢中的男子就是程哲?
嗬,就算是他,也隻能是癡心妄想!
秦淮熹當即喊來蘇良,“你去程府一趟,本王覺得程祭酒近日太過清閑,不夠勤勉,警醒一番,免得他懈怠公務。”
“是,王爺。”
待蘇良走後,京墨叩響了書齋的門,“主子,京都來人了。”
秦淮熹神色一頓,遂後沉聲,“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