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人聊了幾句便罷，一前一後走進主屋。

老祖宗見兩姐妹一同前來，亦是心喜，隻是瞧見晏楚玉的穿著，眉心蹙了一下，但也未曾多言。

一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祁府門前。

幾人走下馬車，晏蓁攙著老祖宗走在前頭，晏楚玉與其婢女連翹緊跟其後。吳嬤嬤拿了請帖和兩包碎銀一並給了門房，門房笑得合不攏嘴，不敢怠慢，連忙請老夫人和兩位小娘子進府。

剛進府，便來了婢女引路，行至堂屋前，晏蓁便聽見一道擲地有聲的嗓音，“晏老太君，就等你了！你今載不過花甲，怎的腳程如此之慢？”

老祖宗笑著回了一句，“老姐姐，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哩！”

說話之人正是祁老太君，亦是滿頭銀霜，卻依然精神矍鑠，目光炯炯。隨後，祁老太君瞧見了攙著老友的小娘子，如此麵生，心下了然，應是晏家蓁娘子。

而兩個老太君一言一語，晏蓁自然也看出了老祖宗與祁老太君關係匪淺。

待各家老太君、小娘子皆已落座後，祁老太君瞧著一個個正襟危坐的小娘子，眉頭一橫，便是攆人，“小娘子們正是妙齡之際，與老身幾個幹坐著作甚？爾等皆不必拘束，四處走走，賞賞冬薔薇，豈不快哉！”

聽聞祁老太君這般說，小娘子們這才鬆了身子，逐漸都走了出去。

晏蓁、晏楚玉二人得了老祖宗的眼神，也出了堂屋。

辛夷見小娘子們所去各不相同，“蓁娘子欲想往何處走？”

晏蓁瞅了一眼不遠處的玉姐姐，正與幾個貴女談笑著，一片燕語鶯聲。而她居於佛寺，清淨慣了，不喜與生人強顏歡笑，便不想過去了。

“辛夷姐姐，我們尋個人少的地兒。”

於是，主仆二人左拐右轉，尋到了一處梅園，且四下無人，怕是都去瞧冬薔薇去了。

晏蓁彎了彎美眸，仰著小臉，眼裏亮晶晶的，“辛夷姐姐，此處甚好，既賞了美景，又得了清淨。”

辛夷心下歎了一口氣，蓁娘子看著毫無擇婿的心思，她上前給晏蓁攏了攏大氅，怕她寒氣侵體，著了風寒。

晏蓁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一道清亮的嗓音，“蓁娘子，怕是不巧了！”

她轉身回眸去瞧，見來人身穿一攏暗紅錦衣，鬢發插著珍珠紅玉簪子，腰間還纏著一條紅黑相間的軟鞭，披在身後的大氅亦是紅狐皮毛，扮相十分豔麗，英姿颯爽。

祁昕曄眼尾上揚，一張杏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柳眉微挑，徑直朝晏蓁走來。

臨出堂屋前，祁老太君給自家孫女使了眼色，叫她與老友的孫女交好。於是，祁昕曄便留意了這位蓁娘子的去向。

晏蓁初來乍到，也不識得此人，但她周身的氣質和爽朗的秉性，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

她有禮相問，“小娘子是......”

祁昕曄落落大方，“我是祁府幺女，祁昕曄，蓁妹妹還未及笄，喚我曄姐姐便好。”

她瞧著眼前女子，容貌真是絕色，僅是穿了一身素色錦衣和一件白狐大氅，便能讓人移不開眼睛。那雙瞳剪水清澈純真，眼角那粒朱紅淚痣又添了幾分嬌媚，說話聲也柔柔暖暖的，她一時心生憐惜之意。

晏蓁暗想：原是祁老太君的孫女，怪不得性子這般開朗。

祁昕曄記得方才她語氣裏的歡快，便問，“蓁妹妹喜愛賞梅？”

晏蓁笑著點頭，軟軟應聲，“曄姐姐慧眼，是比旁的花偏愛了些，梅香撲鼻，梅骨高傲不屈，令人心生喜愛。”

祁昕曄忽而想起祖母的院子裏有一處綠梅，便邀她同去，“誒，真是巧了，府裏有處綠梅開得正盛，你定會喜愛！”

“綠梅？”晏蓁眼眸一亮，唇邊輕揚，便嬌嬌答謝，“那蓁兒多謝曄姐姐了，受曄姐姐的恩惠才得以一飽眼福。”

祁昕曄瞧她歡喜不已的小模樣兒，煞是可愛，頓時覺得祖母最會識人。

此後，二人一路笑談甚歡，經過一處拐角，祁昕曄無意一瞥，腳步一頓，晏蓁雖疑但也跟著停了下來。

“程大表哥？”

晏蓁順著祁昕曄目光望去，見一男子側身而坐，時不時抬首，遂下筆勾勒，應是在園中作畫，身旁有個小書童磨著墨。

男子聞聲轉頭，而後落筆起身，朝二人走來。一襲白衣，身姿翩翩皎皎，有如玉樹臨風，頭戴士大夫便帽，垂在身後的飄巾隨風搖曳，儒雅風流，如沐春風。

他走近跟前，眉眼溫和，言語溫潤，“原是曄兒表妹。”

程大表哥如今當職國子監祭酒，一大家子裏，就數他學識最為淵博，家族小兒成天跟在他身後上下學，祁昕曄自然也在內，所以二人還算稔熟，她便打趣著，“往常這樣宴會，曄兒可從未見到表哥的身影，今日怕是被姑姑逼著來的吧？”

男子聞言，但笑不語。

祁昕曄忽然靈光閃現，一把拉近身旁的晏蓁，“表哥，這位是晏府的蓁娘子。”

晏蓁被突然提及，整個人一愣，隨即連忙回神，朝男子福身，以示禮數，“蓁娘子有禮了。”

男子將視線移到晏蓁身上，倏然眼睫輕顫，指尖微動，若是有細心之人在側，定能瞧出男子泛紅的耳垂，他亦作揖回禮，“在下程哲，蓁娘子客氣了。”

祁昕曄星眸流轉於二人之間，郎才女貌亦不過如此，越看越登對，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她欲撮合表哥和蓁妹妹，便尋了由頭，柳眉輕皺，故作為難，“表哥筆底春風，正好曄兒與蓁妹妹去賞綠梅，綠梅世間稀有，曄兒想著畫一幅送與蓁妹妹，可惜曄兒畫虎類犬，表哥可願成人之美一回？”

晏蓁心頭一驚，悄悄揪了揪祁昕曄的裙擺，連忙說道，“曄姐姐，不必如此麻煩......”

她話音還未落，程哲當下便應了聲，“曄兒之請，身為哥哥自然是卻之不恭。”

見程公子應下了，晏蓁也不再多言，隻柔聲道謝，“蓁娘子多謝程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