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根木棍不過是普通的晾衣棍罷了。但此刻在白鹿歌手中，它卻大放異彩，揮成了大開大合，威力十足的架勢，將幾個雷家隨從生生逼退。

“這是......白家的伏虎槍法！”佘然震驚道。“這白家三小姐不是素不習武麼，怎麼會使得這麼熟練？”

佘然詢問地看了看霍麓展，卻見霍麓展眸色深沉不置一言。手中不知何時已持起棋子，彈指間便是簌簌破空之聲。小小棋子擊打在數名隨從身上，準確無誤地命中他們的多處穴位。還未揮劍，就先腿麻臂酸地倒在了地上。

白家先祖是獵戶出身，相傳這伏虎槍就是白祖以獵虎的棍法改進而來。這伏虎槍妙就妙在摒棄了尋常槍法的刺挑俗招，主使掃和拍這樣大範圍的招數。加以長槍沉重的分量使威力成倍增長，可謂是最為凶悍的進攻招數。

而霍家世代都是謀士政客，故而連家傳絕學都十分儒雅。精巧棋子可在十步外擊人命穴，是謀士諜者進行暗殺的絕妙手法。因其殺人隻見輕淺血色，因此得名點梅棋。

百家家傳絕學，都是隻有本家子弟才能習得。霍麓展自不必說，而白家會使伏虎槍的女子，除了數年前就下落不明的白若然以外，就隻有白鹿歌一人！

雖有霍麓展出手相助，但雷家實在人多勢眾。白鹿歌與雷卯過了幾招，很快就覺得手臂酸痛無力，虎口被震得生疼。正步步後退，卻聽得頭頂傳來一陣淩冽風聲。

眾人驚愕抬頭，隻見一道漆黑的身影從廊上一躍而下。

來人出招極快，揮手間長劍嘶鳴，生生將白鹿歌和雷卯分開。待他落地，眾人才見他懷裏竟還摟著一個紅衣少女。不待眾人回過神來，少女抬手便揮出一大片白色的粉末。雷卯等人見狀，趕緊捂住口鼻連連後退。

白鹿歌愣在原地，看著眼前的黑衣男子，心裏不覺生出一股濃烈的熟悉感。

但沒等她回憶到點子上，此人竟忽地轉過身向她欺身襲來。她匆忙閃避，抬眼看向此人的臉，一時隻覺心中如遭五雷轟頂！

這人眉目蒙了黑布，麵容棱角分明，恰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但周身卻散發著濃重的滄桑之感，衝得白鹿歌眼眶驀地湧上淚來。

她堪堪擋住這人的劍，輕喚一聲：“言之？”

聽聞這二字，眼前的人渾身一震。手中的劍顫了顫，冷峻的臉緩緩顯出一絲扭曲。

他忽地嘶吼一聲，奮力揮劍將白鹿歌震開。隨即就像瘋癲的蠻牛，舉著長劍胡亂劈砍，好似周遭充斥著無數無形的手，要將他生生撕裂一般。

“阿柳哥哥！”

紅衣少女驚呼一聲，隨即怨恨地看了白鹿歌一眼，揮手朝柳言之灑出一把粉末。

白鹿歌趕緊屏息後退。隻見柳言之聞到這粉末的味道，手腳就像失去支撐一般軟了下去。長劍咣當落地，身子也跟著頹然倒了下去。

白鹿歌正欲上前將他扶住，卻見那少女一臉氣憤地衝上前來擋住白鹿歌，十分吃力地扶住了柳言之高大的身子。

“就是這個妖女，趕緊把她給我抓起來。還有那些小孩，一個都別放過！”雷卯怒道。

話音剛落，一枚棋子就先應聲而至。不偏不倚打在雷卯的頭頂，將他的鬥笠掀翻在地。

眾人此時才看到，他臉上竟然全都是凹凸不平的膿包。皮膚一塊塊鼓起，繃得發亮。五官都被膿包擠得幾近變形，活脫脫就像一隻癩蛤蟆，既惡心又恐怖。

而臉一暴露在陽光下，雷卯就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皮膚也隨之變得通紅。

“快把鬥笠撿起來，快，疼死我了！”

原本已經逃了一半的阿駟不知何時又跑了回來。他衝上前去，一劍把那鬥笠砍成了兩半。

雷卯氣得七竅生煙，但臉疼得讓他淚如雨下。

“臭小子......你給我等著！還有你這妖女，我定要你死無全屍！”

雷卯咆哮著，雖滿心不甘，也隻能叫手下幫他擋著光倉皇逃走了。

“木姐姐！”阿駟欣喜若狂地跑上前來。

少女心疼地看了看阿駟的肩膀，隨即又看向白鹿歌和霍麓展。

“小女子木含珠，敢問三位是什麼人？”

白鹿歌輕笑一聲，上下打量了木含珠一眼。

本以為這個“木姐姐”會是個怎樣淩厲的女子。沒想到不過就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雙眸圓潤如鹿瞳，兩片小巧的紅唇微抿，倒是帶了幾分倔強犀利之感。

“木姑娘，久聞大名啊。”白鹿歌把雙手抄在胸前笑道。“剛才可是我和這位霍公子幫你把雷卯趕走的。要不然你們現在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些孩子的屍體了。你怎麼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木含珠沒有說話，臉上的戒備半分也沒有減少。

梅姑快步上前來：“木阿妹，這兩位都不是惡人，他們是朝廷派來查案子的，你別怕。”

聽了這話，木含珠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白鹿歌幫著木含珠將柳言之扶到房中躺下。她雙手發顫，反複打量眼前人的臉，唯恐自己是認錯了人。但不管她怎麼確認，這張清秀的臉都能反複衝擊她的回憶，讓她若喜若悲緩不過神來。

五年前最後看到柳言之，他正掙紮廝殺在一堆屍骸中。手裏的劍砍卷了刃，白衣銀甲被鮮血染得通紅。

往日模樣催得白鹿歌鼻尖發酸。她蹲在床前伸手摸了摸柳言之的臉頰，手指遊走，撫上他蒙著黑布的雙眼。此時她才終於確認，那兩個本該是眼球的地方，竟空蕩蕩地凹了下去！而在他的咽喉處，還有一道一指長的猙獰傷疤赫然醒目。

白鹿歌隻覺痛心疾首：“你定是受了不少的苦......誰幹的，誰敢如此對你！”

木含珠看了看白鹿歌熱淚盈眶的模樣，一時竟不知是否要上前打擾她。

霍麓展問道：“此人，木姑娘如何認識的？”

“你們認識他？”

“此人名叫柳言之，是我故友，也是當年百戰侯白鹿歌麾下的得力大將。你眼前那位白姑娘，就是百戰侯的三妹白芷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