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何解?”
衛酒皺眉思索了半晌也答不上來。她當時隻是為了應付班琯,叫身邊跟她字像的貼身女使幫她抄了好幾遍,現下考教起來,自是答不上來。
萬年瞧著衛酒冥思苦想之態,忍不住出言譏笑。
“衛四娘子還真是心大,主傅罰你抄了這麼多遍論語,卻是連句話都答不上來,可見啊,是不將夫子的話放在心上啊。”
班琯是多少年的人精,這兩女之間的爭鬥她是看得清清楚楚,雙方都有錯,一個都逃不掉。
“公主說這話,難道是公主知道?那好,公主也來答上一答。問,‘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何解?”
萬年平日裏隻知道服飾打扮,胭脂水粉之物,若是讓她說說京城有什麼新料子新水粉,她或許還答得上來。眼下她什麼也答不出,便隻能悻悻閉嘴。
班琯不再看萬年,卻將視線落到了最角落的李永寧身上。
“九公主才來,不妨試著答答。”
李永寧完全沒想到戰火竟然會燒到自己身上,磨磨蹭蹭地站起來,周圍人都低頭不語,生怕班琯挑中自己出洋相,哪裏還顧得上幫她。
她抿了抿嘴,思索著該如何說才不會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
班琯的眼睛淩厲而有鋒芒,像是看透了她的心頭所想。
“你知道什麼便說什麼,不必拘束。”
李永寧吸了口氣,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堅定,
“學生這是頭次上課,儒家典籍知之甚少,言語無狀,落人笑柄事小,若是傳揚出去,讓人知道獨尊儒術的後慶卻有一位不解儒學的公主,才是落了皇族的臉麵,學生自知才疏學淺,還望夫子不吝賜教。”
班琯這才正視了眼前的這位傳聞中的九公主一眼。
相貌倒是生得極好,言辭也頗為犀利,當真是有趣。
班琯將戒尺握在手心,唇角一勾。
“既然如此,我就為諸位講講,免得如九公主所說,傳揚出去,讓人笑話。”
“‘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出自《論語·衛靈公》,意為君子莊重而不與別人爭執,合群而不結黨營私。‘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出自《論語·子路》,意為君子安靜坦然而不傲慢無禮,小人傲慢無禮而不安靜坦然。”
“不知這次,萬年公主,衛四娘子,可否記住了?”
衛酒和萬年一齊行禮,
“學生記住了。”
“那好,你二人,將這兩句抄寫上一百遍,明日給我。”
聽了這話,萬年狠狠地瞪了衛酒一眼,衛酒也不甘示弱,反瞪了回去。
班琯也當作看不見她二人的明爭暗鬥,話已說到,能不能改是她們的事,她已仁至義盡。
聽了班琯的講解,李永寧才真正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夫子果真是個有手腕的人,她讓衛酒解釋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實際上就是在告訴她,為人要穩重,少與他人起爭執,方能立身而不倒。讓萬年公主解釋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實際上就是在勸誡她,作為公主,要有公主的儀態,莫要傲慢無禮,失了身份。
看著這位班主傅早就拿捏住二人的性格,對症下藥,良師無疑。
隻可惜衛酒性子粗糙,萬年又目中無人,也不知她二人到底能不能聽進去夫子的勸誡。
萬年坐下時暗暗瞪了李永寧一眼,將緞布狠狠纏在指尖。今日她出了糗,在一眾官家女麵前落了臉麵,李永寧卻得了好,這讓她怎能不惱?
許是兩個最能鬧騰的被罰了抄書,今日倒是平安無事。終於挨到了下學,衛酒早就憋不住了,親親熱熱地挽著李永寧。
“叫公主太生分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叫你一聲小九兒吧。您可跟著其他人喚我一聲沁陽阿姊。你可別嫌我粗野,要不是我大父非要我進宮讀書,我才不願意跟這些世家貴女們呆在一塊呢!哪有騎馬射箭好玩呀,對了,你會騎馬嗎?”
李永寧第一次被人這樣熱情地對待,有些不習慣,但是她覺得,這種感覺,其實也不錯。
“我不會騎馬,我也從未騎過。”
衛酒吃驚地看著她,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你不會騎馬?連萬年那種整日就知道打扮的都會一些,你竟然從未騎過!”
看見李永寧有些暗淡的眸子,衛酒想起來之前聽到的一些傳言,知道李永寧因為母親身份不高,在這宮裏一直不受重視,所以才不像萬年那般能學好多東西,於是便更加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