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輕輕搖頭,展露出一個適宜的笑容。“不敢,婢這次來,不過是傳皇後的話。從明日起,公主就可入宮內學堂,與萬年公主一道進學了。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李永寧一愣,她顯然沒想到皇後拉攏她的手段竟然是讓她去讀書,更沒想到李宏也會摻和進來。
碧落看她愣住,不明就裏地問道,“公主,可是有什麼疑問?”
李永寧這才回過神來,
“啊?哦,沒有,那就多謝父皇母後好意,永寧,定不會負母後期望。”
“那好,這是皇後贈給公主的文房四寶,都是自家庫裏存的好東西,公主第一次進學,也能用得上。”
李永寧看著碧落身後四個宮女手中端著的托盤,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道謝,再命阿杏收下。
待碧落一行人離開,李永寧終於站不住了,癱倒在胡凳上。
她自小雖得酈美人教養,識得幾個大字,可她本就不愛讀書,學習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更何況書簡是件稀罕玩意兒,如酈美人這種不受寵愛的後妃,有個十幾根便已是不錯,哪來什麼聖賢典籍教導李永寧?
她眉頭緊皺,自從酈美人走後,她早就將從前學過的忘得一幹二淨,如何能夠去學堂進學?再說,就算去了,她也不難想象自己淪為笑柄的境況。
萬年公主七歲便已有請專門的學士作夫子教導,有從王公貴族,簪纓世族那裏挑選來的學伴同她一起讀書,書簡典籍數不勝數,還有個洛都第一才女阮沉湘當手帕交,學問才情都在李永寧之上。明日一去,定會被那些個官家貴女們嗤笑。
一旁的阿杏卻領悟不到她家公主的愁思,反而興高采烈地撥弄著碧落剛剛送來的筆墨,時不時還問問李永寧喜不喜歡。
東西確實是好東西,單說那鬆塔墨,黑膩如漆,煙細膠清,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貴重玩意兒,夠尋常一家八口吃一整年糧食了。
可惜 李永寧看見這些便頭痛,索性回到自己屋子。
躺在床榻上,李永寧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直到喘不過氣來才掀開。重新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李永寧才平靜下來。
她細細思索著今日發生之事。皇後讓她去宮學堂讀書,估計一來是存了考教她的心思,若是個粗鄙不堪,目不識丁的小公主,用處可就大打折扣。二來是給她個機會,讓她出現在宮裏眾人的眼中,背後有什麼考量,李永寧現在還想不到,
但她可以確定,這次學堂之行,她必須要小心謹慎,這不僅關係到皇後的態度,甚至有可能還有李宏的想法。
第二日一清早,李永寧就被極度亢奮的阿杏喚了起來,平日她最喜歡睡懶覺,眼下要上學堂了,自然不能是跟以前那樣,得早起才行。
迷迷瞪瞪的李永寧在阿杏細心地侍候下順利完成了洗漱,可到了換衣這裏,阿杏卻左右為難。
“公主,是這件豆綠的好呢,還是這個水藍的好?”
李永寧頗為不耐地隨便指了一個,正好指到藍色那件深衣。
“這件好,最襯的公主膚色白皙。”
換好衣服,便有太監過來接人。阿杏抱著昨日碧落送來的文具和書簡,興衝衝地跟在李永寧身後。
學堂就坐落在北宮的西北處的嘉福殿,周圍園林環繞,是個清靜地方,最適合講學,聽說度宗當年就是在此處進學。
嘉福殿是皇後特意選的講學之所,給萬年公主和諸位貴女請的女主傅乃是班昭之後,也是後慶有名的才女,名為班琯。
班琯年少有名,一首離賦豔驚四座,求娶者紛至遝來,絡繹不絕,隻可惜先皇在時,班父當年因朋黨之爭下獄,禍及全族,男子殺頭,女子流放。
後度宗即位,聞其才名,故特許召回洛都,重回故鄉,班琯已三十有二,錯過花期,她也就一直未嫁,後奉旨入宮,教導萬年郡主。
李永寧來之前就已經聽聞過這位女主傅,聽說她不近人情,無論布衣還是貴胄,統統一視同仁,還喜歡體罰學生。萬年在這宮裏橫行霸道慣了,第一次上課竟然被這位老師賞了手板,氣得她三日沒來上學。
李永寧來得早,見殿裏空無一人,便找了個最角落的地方,讓阿杏將竹簡文具擺放好。
她則百無聊賴地在這殿裏瞎轉悠,時不時看看摸摸這裏的擺設,眼中帶著好奇,正當她拿起一卷書簡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