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寧想過他會有各種反應,但沒能預料到,薑曳聽到她的要求後,竟會是笑。
她有一種被冒犯的感覺,她強忍著緊張,保持著自己聲音的平穩,不至於讓自己在薑曳麵前露了怯,讓他看輕了去。否則,他可能不認為她會是個合格的盟友。
“對,在我自由之前,你還要保證我的安全。”
薑曳抬頭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看她。
很小的一隻,才到他胸口,他能察覺都她微微顫動的拳頭,能看到她眼中的堅定,也能看到,他們之間相似的靈魂。
“好。”輕輕一句,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風吹走。
“如果要跟我聯係,就找崔媼。”
說完這句,薑曳罕見地沒有繼續調侃李永寧,而是沉默地轉頭離開。
李永寧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鬆開了緊握著裙裾一側的拳頭。裙裾上被她握住的地方,已經被汗浸得留下了一小片陰影。
兗州 東郡
官署內,一白須老者正端坐堂上,閉目不語。
堂下眾人皆噤聲,半晌之後,才有一中年男子忍不住這寂靜的氛圍,在眾人眼神的催促下開口問道。
“郡守,現下蛾賊勢頭正盛,單靠我們決計無法與他們對抗,連冀州都被他們占得七七八八,我們一個郡,如何能對付得了?您還是拿個主意吧。”
老者緩緩睜開雙眼,掃視眾人,年近耳順,他的眼睛早不似年輕時那般清明,但身居高位多年,淩厲的雙目還是讓別人不敢直視。
“本官既為一方刺史,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道理還是懂得的,眼下這叛亂如星火點點,將成燎原之勢,若是援軍再不來,守不住這東郡,是本官之罪啊!”
男子無奈地低下頭,事到如今,隻能等朝廷的援兵了。
當時張方門客告密時朝廷本以為不過是小打小鬧般的叛亂,殺了宮裏的內應,絞殺許多信徒便罷了,誰知那蛾賊竟提前起事,愈演愈烈。那五角道張方發動叛亂,天下八州教徒揭竿而起,他們燒毀官府、殺害吏士、四處劫掠,勢如破竹。他們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為口號興兵反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占領多地。
眼下除非是朝廷派兵平定,否則,單憑他們這點力量,隻是杯水車薪。
東郡郡守滿眼悲戚,他已過耳順之年,官途順暢,子孫滿堂,如今卻麵對著叛軍逼城,危在旦夕。
若是東郡失守,他不僅無顏麵對天下黎元,更無臉麵下去見先帝。可憐他東郡幾十萬百姓,若是放那蛾賊進來,後慶
數百年基業必將付之一炬,到那時,他就是天下罪人,載於汗青,將受萬年唾罵。
“諸位同僚,非是老夫貪生怕死,可我東郡數十萬百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啊。眼下,我們隻能避其鋒芒。但老夫在此發誓,如若真到了最後一刻,我就是最後一個兵,定將蛾賊擋於城外。”
堂下眾官員一齊行禮。
“吾等,願追隨大人!”
洛都 國師府
“大人,密探來報。”
孫達盛躬身遞上竹筒,不再多言,隻是立於一側,目不斜視。
薑曳坐在西域進獻的胡凳上,平靜的眼眸透不出半點情緒。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幾下就解開了竹簡上的細繩,從中取出一枚竹簡和一塊縑帛,他看了眼竹簡,一列隸書小字映入眼簾。
“冀州蛾賊,勢如破竹。”
他輕笑一聲,又看了看縑帛,那是一幅圖,正是遠在冀州的反叛軍的進攻路線圖。
薑曳將東西遞給孫達盛。孫達盛接過一看,雙眉緊蹙。
“大人,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薑曳的中指與食指交替,在木製的幾案上敲出規律的聲響。
“怎麼辦,火都燒起來了,我們怎能不添上把柴呢?”
孫達盛將竹簡丟進火爐,又將布帛折好,遞到薑曳手邊。
“好了,你去把青桓叫來吧。”
孫達盛應諾離開。不一會兒,青桓就推門而入。
“大人,您叫我?”
薑曳停止手上的動作,拿起桌上的青瓷罍“去告訴他,協助張方,將事情再鬧大一些。”
“喏。”
青桓拱手,行禮後離開。
薑曳把玩著桌上的青瓷罍。青瓷細膩,是新做出來的,內層刷了釉,用來痷茶再好不過。
張角叛亂,自然有他的手筆在裏麵,現在事情按照著他的計劃發展,甚至有些超出他的預期。
薑曳唇角勾起,笑眼裏卻浸滿寒意。
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