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竹月奉了茶後便安靜的走到角落處。
沈知煙靜靜站著,垂下眼,沈長行望了她好幾眼,好幾次想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沉默下來。
空氣中陷入一股寂靜。
半晌,沈知煙剛想打破這份寂靜,想要鼓起勇氣告訴他,會盡力保下軒玉居。
可她剛揚起笑容,沈長行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你為了軒玉居的事情而來,我以為你心裏終究還是惦記著沈府,惦記著我這個父親,是我想錯了,你不過是為了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
沈知煙想了很多次,再次見到他,他會與她說些什麼,或許是擔憂的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或許是沉著臉質問她為什麼要回來,又或者是笑著說她已經長大了。
好的壞的,她都想過,也都能接受。
可獨獨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無故的猜疑與責備。
她抬起頭,直視著他。
沈長行看著她的目光,皺了眉,語氣有了幾分不悅:“你這是什麼眼神?你做的事當真以為瞞得住我,眾目睽睽之下毆打婢女,嗬斥你四妹妹,讓她哭到現在連晚飯都沒吃,威脅眉兒,借著岫由玉,讓眉兒難做,逼得眉兒將軒玉居都給了你,不過回來半日時間,你便已經如此跋扈,可憐眉兒還想為你隱瞞,處處為你說著好話,若不是周媽媽看不下去,我還當真要被瞞了過去。”
沈知煙聽著這些話,沉默一瞬,兀的,輕笑一聲:“在父親眼裏,我便是這樣的人?”
“從前或許不是,但你在許家長大,常與那些粗鄙商人打交道,竟也學了些上不得台麵的德行。”
“粗鄙商人?”
沈知煙嗤笑一聲:“也是,總之在父親心裏,是從未瞧得起許家的,瞧不起娘親,自然也是瞧不上我。”
看著她如此態度,沈長行神色微沉,很是不快:“你自己做出這些事情,還怪我瞧不上你?瞧你現在這副模樣,哪裏有半分首輔府嫡長女的樣子,在外拋頭露麵自稱商女,成何體統?”
“體統?父親又可曾教過我半分首輔府嫡長女該有的規矩?”
沈知煙在他話落下的一瞬間,便開了口,將他的話頭頂了回去。
沈長行見狀一下便生了怒,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沈知煙!你愈發沒規矩了!你都跟著你娘學了些什麼東西!”
“你不配提我娘!”
沈知煙眼眶一瞬紅透,幾乎是吼了出來,多年來的怨憤在這一瞬都爆發出來,什麼理智什麼尊卑,她都不想顧了。
“聽信讒言不辨事實休了陪伴你一路走來的發妻,讓她受人唾棄與白眼,我們流落在外時,你不管不問,我娘病重在床時,你不曾有過半分關心探望,你何曾又做到過丈夫與父親的責任!”
“住嘴!”
沈長行氣得身子發抖,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沈知煙,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辯解什麼,但最後眼底浮現出失望,隻是掃了她一眼:“你簡直不可理喻!”
他拂袖而去,帶著滿腔怒火,他不明白小時候乖巧聽話的沈知煙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未見到她之前的那些愧疚與憐惜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待他離去後,沈知煙身子一軟,像是泄了氣一般,扶著桌邊才勉強站穩,垂著頭,眼淚滴落在那杯沈長行還未喝的茶水裏。
“姑娘....”
竹月上前扶著沈知煙,滿眼心疼。
“竹月,我累了,想休息了。”
沈知煙的聲音都嘶啞一些,無力之中滿是疲憊。
“姑娘累了便睡吧,好好睡一覺,什麼也不要想了,我陪著姑娘。”
庭花閣的燈很快便滅了,陷入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