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安時臉色驟變,頓感火燒火燎。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宋嫿的身上,忘了還有顧筱筱這個麻煩。
雖然當時花廳裏並沒有多少人,但他又不是蠢貨,自然知道屋子裏有別的勢力派來的眼線。
事關次輔,首輔,新科狀元。
不管是哪一個,扔出去都是一個讓百姓們津津樂道的新聞,更何況還涉及到大家都喜聞樂見的打架撕逼場麵。
男人打女人不新鮮,新鮮的是次輔的養子打首輔的嫡女。
顏安時已經能想象得到市井之間會如何評說他了。
但這些在顧筱筱的名聲以及他未來的前程麵前,一點也不重要。
“宋嫿,你故意的!”
顏安時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幾個字來。
宋嫿垂首輕笑,道:“不然?許你往我身上潑汙水,還不許本姑娘反擊?”
理是這個理,顏安時也知道別人對方會還手。
但他沒想過宋嫿會還手。
當汙水潑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才知道這有多惡臭難聞。
看著顏安時想走又不甘心的模樣,宋嫿臉上的笑意放大,開始放出她的狐狸尾巴。
“顏安時,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就會馬上去顧筱筱前麵,道歉,安撫。我這裏你是抓不住了,你倒是可以好好抓住她。你要知道,顧筱筱可是首輔嫡女,首輔的掌上明珠呢,我這個不受寵的嫡女可比不上人家。”
宋嫿及時停頓,將時間留給顏安時,等他消化。
果然,他的眼睛亮了。
對啊,宋嫿隻是個不受寵的次輔嫡女,不管是財力還是地位以及容貌,各方麵都不如顧筱筱。
雖然他現在因為有把柄落在了宋嫿的手上,可能得損失一大筆錢,但不重要,這不是還有顧筱筱嗎?
他隻需要和以前一樣就可以。
更何況......天家的委任要下來了吧?
顏安時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宋嫿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於是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
“記住,隻有三天時間。別耍花樣,大不了,魚死網破。我敢破網,你得想想,你敢不敢承受網破了的代價!”
“好自為之吧。”
宋嫿略帶警告的聲音遠遠傳來,顏安時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和童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個女人竟然如此狠辣呢?
但這個念頭隻轉了一瞬,他很快就將其拋之腦後,而是急匆匆地離開內宅,去找顧筱筱。
童嬋一直看著事件的發生,一直回到她們的小院子,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小姐,你為何要讓那個人去找顧家小姐?”
宋嫿舒服地斜靠在床上,閉目養神,緩解腦袋傷口處突突的疼痛,道:“不讓他去找,怎麼要回之前給他的那些錢?”
童嬋懵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雙眼下意識地瞪大。
“小姐您這是打算讓他去找顧家小姐要錢?”
宋嫿睜開雙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慎言。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
童嬋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同時心中一凜,感覺到後背發涼。
她家小姐剛才那個眼神......好嚇人!
她從來沒有在自家小姐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小姐隻出去一趟,變化真的好大。
見小丫頭麵上惶恐,宋嫿忍不住又有些心軟,道:“你是在同情那個顧家小姐嗎?”
童嬋毫不猶豫地搖頭,道:“不是。我隻是擔心,這樣會不會給小姐帶來麻煩?畢竟,那是顧家大小姐......”
宋嫿心中一暖,剛才生出的一絲考量煙消雲散。
這個小丫頭是真正的將她放在了第一位,所思所想不是她對不對,而是,會不會讓她這個小姐有麻煩。
“放心吧,不會。他們不敢。”
除非他們舍得下放棄現在的身份地位財富以及名聲,才可能用這個事情來咬她,否則,他們隻能迂回著來。
她宋嫿可不怕那些陰暗得見不得光的小心思。
橫豎有把柄的不是她。
看到自家小姐氣定神閑的樣子,童嬋也鬆了口氣。瞅了瞅日頭,已經到了換藥時間,立刻提著裙擺出門燒水去了。
很快,在童嬋伺候下,宋嫿身上的藥全部換了一遍,而她也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覺了。
然而,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不安分,她不想惹麻煩,總有麻煩來招惹她。
比如現在,一個翠衣打扮的侍女帶著一個郎中和好幾位家丁侍女來到了小院的門前。
“大小姐,我家夫人說,您身上的傷耽誤不得,讓郎中為您診斷一番,好為您開些藥方,免得留下疤痕。”
童嬋從門內探頭看去,有些驚訝道:“翠屏姐姐,你怎麼來了?”
翠屏,那是李秀春身邊的大丫鬟,沒想到居然是她親自帶了郎中過來。
在那些家丁侍女和郎中略帶嫌棄的目光中,翠屏娉娉婷婷上前,滿麵笑容又舉止得體地道:“小嬋兒,你家小姐呢?”
作為次輔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排場和氣質都不一樣,單獨出去,說她是哪家小姐也不會有人懷疑,這格局,自然不是一般侍女能比的。
童嬋看了看屋內,得到宋嫿的點頭,這才道:“我家大小姐頭疼得厲害,正在小歇,恐怕......”
這是要把郎中拒絕的意思。
童嬋很不開心,剛在花廳經曆了那麼一遭,夫人就立刻派了人過來,打的什麼主意她都不用折磨,一眼看透。
但是翠屏明顯有備而來,當即往後示意了一下,立刻就有一個低眉順眼的侍女端著一個托盤過來,上麵放著一塊輕紗。
“無妨。夫人說了,閨閣女兒家不方便見外男,所以已經帶了這輕紗和手帕過來,一會兒郎中先生隔簾診斷就是了。”
分明是沒有給這主仆倆拒絕的機會。
宋嫿揉了揉眉心,有氣無力地道:“嬋兒,讓郎中先生進來吧。”
童嬋這才不情不願地讓開了路。
翠屏衝後麵的家丁侍女示意了一下,一行人立刻魚貫而入,然後用嫌棄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這個近乎家徒四壁的房間後,這才手腳麻利地將紗帳掛上。
一切布置妥帖,郎中這才在翠屏的指引下,落座在一張簡陋的桌前。
將號脈枕放好,這個看起來有些蒼老的郎中這才顫巍巍道:“請姑娘伸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