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砰！

一個青瓷描花小盞砸碎在自己跟前，碎片濺起險些劃傷她的側頰。

“你這又是在發什麼瘋？”蘇漓清冷冷道。

“賤婦！”安林墨猛然起身，手指頭差點戳上她的鼻子，“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幹了什麼自己不清楚嗎？”

這麼快就興師問罪來了，那兩個老東西大概以為自己還對他們的兒子情根深種，到如今還想拿捏她。

“不清楚，有話快說，我要休息！”

蘇漓清徑直坐下，用僅剩的一隻茶盞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今天舌戰一幫子人，她也確實渴了。

茶水剛遞到嘴邊，又被安林墨一把奪過砸在地上，“你還有臉喝！”

他順勢拽住蘇漓清細瘦的手腕，大力把人拉起來，盯著她咬牙切齒。

“你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麵辱沒父王母妃的名聲，還暗中對母妃動手，我是不是幾天沒教訓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希望在蘇漓清眼中看到熟悉的崇拜、愛慕、畏懼和服從。

可麵前那雙眼睛，卻如墨一般清黑，瞳底暗沉沉的，從中窺不出一點波瀾。

越來越逃離掌控的女人，讓安林墨不解、不甘、發狂，偏偏他現在還不能對她做什麼。

“身份？”蘇漓清冷冷勾唇，那也不過是冰山上的裂縫，並未消融。

“我是世子親自娶回來世子妃，辱沒父王母妃又是哪裏來的瘋話，世子也要信？”

“那今天的事，你作何解釋。”

“實話實說而已。”蘇漓清用力掙脫，遠離這讓她渾身不適的男人，坐回床沿。

“那你要管家權？”

“我剛才說了，我是世子妃。”

她過於平和的態度讓安林墨險些以為又看到以前那個柔順的蘇漓清。

也唯恐把人逼急了，蘇漓清執意離開，安家便失去了這個替罪羊，於是竭力收斂起怒火。

他緩下神色坐到蘇漓清身邊，好夫君似的伸手想要攬住她，“漓清。”

蘇漓清不著痕跡地避開，“有話就說。”她才不願意這人肮臟的手觸碰到自己。

安林墨的手臂僵在原地，隻能尷尬地收回。

“我知道你想做安王府真正的女主人，隻是現在父王母妃尚且健壯，待過一段時間，我肯定把王府交給你掌管，好不好？”

他自認聲音溫柔深情，又給下了承諾，蘇漓清合該感恩戴德。

“是嗎，那夫君打算讓我等多久？”蘇漓清略帶譏笑地看著他。

前世他就是被這些花言巧語蒙騙了，在王府多年沒撈到一丁點好處，反而做牛做馬的為這一家子操持裏裏外外。

如今她心裏十分清楚，安林墨任何偽裝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這個......”

安林墨沒想到她不依不饒，一時沒能想出個好借口，隻能想辦法搪塞：

“這樣吧，你進來先跟著母妃熟悉王府世事務，這樣以後接手也方便些。”

說完唯恐蘇漓清繼續追問，忙不迭地起身，“今日我還要去拜訪林大人，就不陪你了。”

蘇漓清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方才還清亮柔和的眸子驟然陰沉，如同淬著毒的刀鋒。

“想要我為王府操勞，又不願意讓實權落在我手裏，安林墨這個算盤打的可真是好。”

這樣的結果早在她預料之中，既然明麵上拿不到，那她就自己去奪。

“綠蘿。”蘇漓清揚聲喚她。

“世子妃。”綠蘿快步走近，看了眼自家小姐詭譎的表情，“世子還是不答應嗎？”

“我想要的東西，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應允。”她朝綠蘿招了招手示意她低下頭來，在她耳邊悄然說了幾句話。

綠蘿眼睛一亮，“還是您有辦法，奴婢這就去辦。”

蘇漓清看著她快步走到門口，忍不住想起前世這丫頭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陪了她半輩子，卻落了個慘死的下場。

“綠蘿。”她猛然叫住她。

“世子妃，還有什麼吩咐嗎？”綠蘿轉身。

“你最近是不是跟蘇婉婉身邊的雲露走得很近？”

“是啊。”綠蘿笑道：“世子妃跟二小姐姐妹情深，奴婢這才放心跟雲露往來。”

“以後離蘇婉婉身邊的人遠些。”

綠蘿雖然不解，但她習慣了服從蘇漓清的命令，疑惑的點頭稱是。

“還有，以後私下不必喚我世子妃，還跟以前一樣叫小姐就好。”

蘇漓清不免考慮起當下的處境。

雖然重活一世，一切陰謀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她畢竟隻有孤身一人，若有變故還真的應顧不暇。

這偌大的王府現在姓安，她務必得多些可用之人，將整個王府改頭換麵。

因為她必定要安家人，一點一點的失去所有。

翌日，蘇漓清正與安家人用飯，其間常氏還想給她個下馬威。

她突然丟了筷子，陰陽怪氣地說：“別家的兒媳都飯前不上桌，須得伺候婆母用完，自己才用飯。”

“看來是我們王府沒立下規矩，才縱得有些人不敬長輩，不懂孝悌。”

“母妃好大的火氣。”蘇漓清慢悠悠地給自己盛了碗湯，以瓷勺小口小口的喝著。

半響才放下碗笑看著常氏，“兒媳這麼做也是為了母妃好。現在闔府都知道母妃氣血不暢，若是再不活動，疏通筋骨，以後癱瘓在床可就不好了。”

“不過母妃也盡可以放心，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兒媳必定侍奉床前，親自端水喂藥。”

“你......”

常氏被她堵得說不出話，隻能憤憤起身，被丫鬟扶著走出廳堂。

將將走到門口，就見管家安海慌慌張張跑進來，一看到安懷仁就跪下了。

“王爺，大事不好了！”

安懷仁剛因為常氏的吃癟而氣結，臉黑得如碳，這下更是不耐煩地揮手。

“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沒看到本王在用飯嗎？”

蘇漓清眼裏劃過一抹精光，麵上笑意盈然，“父王，管家素來是個懂規矩的人，想必是真的有急事，不如就先聽他說說。”

“罷了罷了，快說！”

“城南二十三個鋪子的總賬目顯示，有一百二十萬輛白銀不知所蹤，幾個賬房先生連著查了三天也沒尋到緣由。”

哐當！

安懷仁手中的筷子落地，他猝然站起身來，一腳踹在管家的身上，“混賬！你......你們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出這麼大的簍子！”

“再過兩日西市署就要來查，這次是由戶部親自監管，這事若是捅到皇上跟前去，王府的商鋪和田地可就保不住了，就連本王也得被問責！”

管家被踹翻在地，隻能連忙爬起來跪好以頭叩地，“是老奴監管不力，還請王爺恕罪。”

“可是王爺，眼下就是治賬房死罪都沒用，您得趕緊想想辦法呀！”

常氏也轉了回來，捏著帕子就開始哭哭啼啼，“王爺，這可怎麼辦呀？”

“皇上若是認定咱們貪汙賦稅，那可是不小的罪名，輕則沒收產業，重則仗則而後遷往苦寒封地。”

常氏哭天搶地，安懷仁越發煩悶，嫌惡地推開她，“哭哭哭，就知道哭！本王把偌大的產業交到你手裏，現在出了這樣的紕漏，你也難逃罪責！”

安林墨是個表裏不一的草包，此時也拿不出個主意，隻能縮著脖子站到一旁，生怕安懷仁的怒火波及到他的身上。

一時廳堂裏烏煙瘴氣，哭鬧聲，斥責聲，求饒聲響成一片。

蘇漓清端坐在飯桌前小口小口抿著湯，唇角上揚的弧度就沒下去過，真是好一出大戲。

然而下一秒，安懷仁就瞟到一臉淡漠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