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裴莞這一晚上做完了兩套數學高考真題,複習了哲學知識點,又看了幾眼本子上整理下來的生詞翻譯，收獲頗豐。她側目去看仍舊在奮筆疾書的裴行舟不覺彎了彎嘴角。

男人盤腿坐在地上，臉上沒什麼表情，眉頭緊鎖，目光在兩本筆記之間來回遊離著，與之前不羈的樣子相比有種壞小子規規矩矩從良了的反差感。

明明之前那麼不耐煩，字跡卻是工工整整的，真是心口不一。

“給你的獎勵。”裴莞摸出白天陸承宇扔在她桌上的那根棒棒糖，剝開外包裝塞進了裴行舟嘴裏。

“什麼東西？”裴行舟擰眉，把棒棒糖拿出來看了一眼，又放回嘴裏，哼了一聲，含含糊糊道：“別以為一根棒棒糖就能收買我。”

他正說著話，那邊的門被推開，渡鴉手裏拎著一大袋子酒，看著眼前的一幕張大了嘴。

是他今天出門忘吃藥出現了幻覺嗎？為什麼裴行舟會拿著筆寫東西，嘴裏還叼著棒棒糖？這他媽是什麼魔幻現實主義？

“裴行舟，你這是什麼情況？”他記得自從離開學校，裴行舟就再也沒寫過幾個字。

裴行舟沒好氣道：“你的病轉移到眼睛上了？沒看見老子在抄筆記？”

病？裴莞多看了幾眼揚著笑容的渡鴉，覺得他除了比正常人更白更瘦弱一點，幾乎沒有其他不一樣的。

應該不會是什麼大病吧？她注意到渡鴉把帶來的酒倒在杯子裏，又一如上次一樣加了幾粒枸杞。

裴行舟寫完了最後幾個字，把本子一合扔給裴莞，直起身子抻了抻腰，一屁股跌在身後的沙發上：“抄完了，等你考上狀元那天橫幅上記得把我的名字加上。”

裴莞翻了翻，抬頭道：“您勞苦功高。”

“來一瓶。”渡鴉開了瓶啤酒遞給他，又提了下自己的酒杯。

裴行舟仰頭喝了一口，垂眸間瞄到他已經空了的大半的酒瓶，蹙眉道：“你少喝點。”

渡鴉一笑，渾不在意，轉而向裴莞晃了晃酒瓶：“妹妹喝嗎？”

裴莞笑了笑，剛要拒絕，就聽裴行舟冷冷道：“小孩不許喝酒，會變笨。”

她白了他一眼，然後擺擺手拒絕：“不了，未成年不讓喝酒。”

渡鴉一愣，用手掐著額角一笑：“是啊，你看我都忘了。”

他從袋子裏變戲法似的掏出幾袋小零食：“那妹妹就吃這個吧，這是我們玫城特有的零食，你們京市沒有買的。”

裴莞掐著渡鴉遞過來的零食，小小袋的蝦條，包裝有點像小時候吃過的那種老式貓耳朵，但又不一樣。

“京市確實沒有賣的。”

裴莞眼中多了幾分神采：“你去過京市？”

“嗯，去過。”渡鴉給自己開了一袋當做下酒菜，隨口道。

“你是去旅遊嗎？”

“不是，去看病。”

渡鴉仿佛是與生俱來的灑脫和樂觀，他的語氣一片雲淡風輕，好像說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裴莞怔了怔，目光瞬間變得有點複雜。她看向一直在默默喝酒的裴行舟，覺得他此刻的情緒有點低落。

她不敢去猜渡鴉得了什麼病，因為裴行舟和渡鴉本人優哉遊哉的情緒簡直就像是兩個極端，她隻能默默祈禱他或許沒事。

“那你下回再去京市，我可以帶你好好逛逛。”

裴行舟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開始不停震動，是三七打來的，他接通之後說了幾句，對渡鴉說道：“你領著她好好在這呆著，別出來。”

“怎麼了？”

裴行舟眼中劃過一絲狠厲：“有幾個孫子在外麵鬧事，我出去看看。”

他走後，裴莞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渡鴉給的零食，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個，你得的是什麼病啊？”

渡鴉又給自己開了瓶酒：“沒什麼大事，小病。”

“哦哦。”裴莞點點頭，給他的酒杯裏倒滿：“那你再來點。”

“你還挺有意思，都知道我有病還給我倒酒，你沒看你哥那張棺材臉？”

裴莞聳聳肩：“生病了就是有這個特權，想幹嘛幹嘛。”

渡鴉被她的話笑到，帶著濃濃的笑音朝她伸出手：“真有意思，交個朋友吧。”

裴莞和他握手：“我覺得你也挺有意思的。”

“哎，我們既然都是朋友了，我能問問你，你和裴行舟到底是什麼關係嗎？”

裴莞想了想，認真回答道：“我們倆是沒有血緣，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

她回答完反問道：“那我也想問問你，你和裴行舟很熟嗎？”

“熟啊，我們從小就在一起玩。”

“那你知道為什麼裴行舟這麼窮嗎？他和人合夥開的這家KTV來的人很多，按理說他應該賺的不少吧？”

渡鴉沒想到她上來就問這種問題，伸頭朝門口望了望，然後說道：“我悄悄告訴你啊，你不許和別人說是我說的。”

裴莞連忙點頭。

“裴行舟上高中的時候他媽病了，治病需要很多的錢，於是他就出去借錢。那時候他還在上學，一個人打兩份工，後來又出了點別的事，他就不上學了，再後來錢是弄到了，但人最終也沒留住。”

“再過了一兩年，他爸也走了，裴行舟當初借的錢利息都不低，他這幾年陸陸續續的在還，應該差不多就要還清了。”

“裴行舟高中的時候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不上學了？”

渡鴉搖搖頭，又給她新拿了一袋零食：“這個我不能告訴你，你可以去問問裴行舟本人，如果他願意告訴你的話。”

“我怎麼知道他會不會告訴我？”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別看裴行舟成天拽著一張冷臉很凶的樣子，他不會凶小姑娘的。”

不會凶小姑娘？裴莞想起裴行舟指著她鼻子，叫她高考結束就立刻滾蛋的樣子哼哼道：“那可不一定。”

裴行舟和三七看著警察把鬧事的幾個人全部壓上警車後點了根煙，幽黑的瞳色更深了一層，把煙頭叼在牙尖吐出一口白煙後道：“那幾個人看著眼熟嗎？”

“能不眼熟嗎，天天跟在劉誌行身邊晃，誰不認識誰啊？”三七扶起被踹翻的桌子椅子：“裴哥，你說那事都過去多久了，最後也沒怎麼樣，他們家怎麼還動不動就找茬啊？”

裴行舟拿下煙頭，用食指撣了撣煙灰，把這一屋子的狼藉看在眼裏，擰眉罵道：“真他媽的一家子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