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裴行舟處理完外麵的事回到房間的時候，渡鴉正繪聲繪色的給裴莞講他這些年的英勇事跡，原本蒼白的臉上都泛著紅潤的光澤。

“你們倆處的還挺好。”

“什麼人鬧事？”渡鴉停下來他的故事問了一嘴。

“劉誌行那一夥人。”

他撿起沙發上的薄外套搭在手上，瞥了一眼還想繼續往下聽的裴莞，輕飄飄道：“走了，送你回去，還想繼續在我這賴到什麼時候？”

“別啊，我還沒講完呢。”渡鴉嘖了一聲，十分不滿。

裴行舟把視線移到他身上，盯著他脖子上瘦得凸起的青色血管脈絡，眉頭細微蹙了蹙：“你也少往我這跑，打哪來的回哪去，當我成天愛看見你？”

渡鴉顯然習慣了他這副冷臉，沒把他的話當回事，轉頭向裴莞訴苦道：“你看看他，總是對我這麼冷漠。”

裴莞看看一臉冷硬的裴行舟，又看看委委屈屈的渡鴉，朝渡鴉小幅度擺了擺手道：“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咱們下次再聊。”

“等一下！”

“怎麼了？”

渡鴉把手機界麵調到微信二維碼：“加個微信。”

裴莞回頭看了下杵在門口宛如一尊門神的裴行舟快速掃了一下，拎起書包跟在他後麵出了門。

玫城的夜生活不太豐富，八月底的晚上見涼了之後，路邊支著的燒烤大排檔也少了一大半，看起來冷清了不少。偶爾有幾輛小電驢悠悠駛過，似是下班後晚歸的打工人。空氣好像是鹹鹹的，像是海風吹來的味道，但玫城卻沒有海。這好像是獨屬於秋天的味道，具體是什麼裴莞也說不上來，但就是涼涼的，還有點莫名的悲傷。

裴行舟把手上的外套披到裴莞肩上，扯著衣袖慢慢沿著路邊朝家的方向走，看起來沉寂又憂傷。

裴莞不知道怎麼打破這份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沉默，張了張口，道：“你的衣服好醜。”

裴行舟沒像往常一樣立即反駁他，而是應著她：“嗯，下次給你買件好看的。”

他看向她的目光平靜，眼睛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黑亮：“你和他聊得很好？”

他？說的是渡鴉嗎？

裴莞點點頭：“他很有趣，我們還約著下回再見。”

裴行舟收回視線，盯著地上自己的影子，聲音中多了幾分沉悶：“我不會讓他再去我那了。”

裴莞皺眉，為什麼？他們看起來明明是好兄弟，為什麼不歡迎渡鴉去他那？還有剛剛裴行舟和渡鴉說話時的語氣也不算太好。

“他應該呆在自己應該在的地方。”

“什麼是他應該在的地方？”

裴莞狐疑之間驀然想起渡鴉的病，小心翼翼問道：“渡鴉得的是什麼病啊？”

裴行舟神色不明，清晰流暢的下頜線緊繃著，半晌都不說話，裴莞的心隨著他的沉默悄悄提了上來。

經過一段紅綠燈的路口，道上沒什麼車，可以說是幾乎一輛都沒有，裴行舟停下腳步，望著那盞正閃爍著的紅燈不說話。

當路燈亮起的那一刹那，裴莞清晰的聽見他低沉的聲音拂過她的耳廓，重重擊打在她的鼓膜上。

“胃癌晚期。”

褲袋裏的手機叮的一聲，裴莞緩了緩，拿出手機，屏幕上是渡鴉給她發來的微信。

【妹妹明天見啊！】

跟在後麵的表情包是一個小熊愛心。

他應該呆在自己應該在的地方。這句話重新回響在裴莞耳邊，她現在明白了這個地方是哪，也明白了裴行舟強硬的態度。同時，她也更加直麵的感受到了裴行舟身上無力的悲傷。

“裴行舟！”

走在前麵的裴行舟站定，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裴莞快步向他跑去，握了握他的手，然後立刻鬆開：“他很快樂。”

“什麼？”

“我說，渡鴉他很快樂。雖然我和他隻見過兩麵，說過幾句話，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在享受剩餘的人生。”

裴莞的目光真摯，仰頭看著裴行舟堅毅的側臉：“在一個已知結果的故事裏，身為故事裏的人最重要的難道不是享受過程嗎？不要太過於替他悲傷，剛才他告訴我，他覺得自己很成功，可以隨心所欲，用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

裴行舟不言，忽而挑了挑眉，抬著唇角略略笑了笑：“沒有很為他悲傷，就是天天看著他作死挺來氣的。”

他抬手，想要摸摸裴莞的發頂，最終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謝謝我們小天鵝的安慰。”

他應該呆在自己應該在的地方。這句話重新回響在裴莞耳邊，她現在明白了這個地方是哪，也明白了裴行舟強硬的態度。同時，她也更加直麵的感受到了裴行舟身上無力和悲傷。

他很想留住他的朋友，就像她當初很想留住她爺爺的生命一樣。

“不用謝。”

裴莞話語間佯裝很是輕快，她的情緒似乎傳遞給了身邊的人，裴行舟的鬱氣也散了些許，在路邊招手叫了輛出租車：“快回家吧。”

裴莞趴在車窗上，眼睛瞪得圓溜溜地問他：“那我明天還能去店裏嗎？”

“不能。”

“哦。”

車窗緩緩上升，車子啟動開走的最後一瞬間，裴莞聽到了一聲冷硬的“隨你”。

隨你？那就是同意的意思了？裴行舟這個人，倒是有點嘴硬心軟在身上。

玫城一中高三年級曆年來都有一個傳統，那就是開學一個星期後的第一次月考。

這回到不算一模，主要是想摸底學生假期的學習情況，每年這個時候不出意外的話，這場考試的成績都會額外慘烈。

在一片怨聲載道中裴莞倒是顯得額外淡定，她正好也想找個機會測試一下自己最近究竟學的怎麼樣，退步了多少。

由於她之前沒有成績，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被分到了最後一個考場。上次在校門口遇到的教導主任楊主任過來考場巡查，發現裴莞和這些年級吊車尾的學生在一個考場，怕影響裴莞考試還特意把她調到了講台旁邊監考老師在的位置。

“裴莞，好好考，不要被這一幫臭小子幹擾了。”

楊主任給她調完座位，又猶豫著問她：“你哥最近怎麼樣？”

裴莞不明就裏，隻好答道：“還那樣，主任您和裴行舟很熟嗎？”

“不熟不熟，就是之前教過的一個學生，我關心一下。”

裴莞雖然表麵上跟著點點頭，但心裏卻疑竇叢生，看裴行舟那樣上學的時候應該也不是個安分的主，後來又打人出事，於情於理楊主任都不會關心一個這樣的學生。

她正想著，卷紙已經發到了手裏，她轉頭把卷紙傳給身後的學生，扭頭時正巧遇上了斜下方正朝她擠眉弄眼的陸承宇。

“卷紙都已經發下去了，不要交頭接耳，保持肅靜。”監考老師目光銳利，敲了敲講台。

裴莞立即收回視線，看了第一題幾眼後沉靜著寫上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