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莞被裴行舟氣得發狂,頂著大熱天的高溫一路不帶喘氣的走回了槐樹弄,正在樓下坐著嘮嗑的陳阿姨見她走的滿頭大汗,忙把她領到自己家給她拿了個冰棍。
“謝謝陳阿姨。”她咬了一口冒著絲絲寒氣的冰棍,感覺自己緩過來不少。
哼,都怪裴行舟那個混蛋,要不然她怎麼能被氣得失了理智,這下肯定要曬黑了。
“不用謝不用謝,這都是應該的。”陳阿姨搖著扇子坐到了她對麵笑著說。
裴莞被冰塊涼得顫了顫,眯起眼睛把嘴裏的冰含化後問道:“什麼都是應該的?”
難不成這陳阿姨也和她家有點親戚?
“你不知道嗎?你哥塞給我幾百塊錢讓我照看著你。”
“我哥?”裴莞反映了一瞬,隨即明白陳阿姨說的是裴行舟。
裴行舟居然拿錢讓樓下的阿姨特意去照顧她,他不是沒錢了?或者說他原來有,後來都在她身上花完了。
突然知道這份被藏匿起來的關心,裴莞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捏住,有點喘不過氣來。好像一直以來都是裴行舟在默默照顧她,而她卻一直都在給他任性惹麻煩。
“一會回家給你哥回個電話,他剛才還打電話問我你到沒到家。”
裴莞苦笑,喉嚨有點發緊,其實她自己知道這一段時間她是挺討厭的,她要是裴行舟,恐怕會把自己扔到八丈遠再也不管,可是裴行舟偏偏管了。剛才自己明明那麼過分,他那麼生氣,卻還是偷偷問陳阿姨她回沒回家,想確保她的安危。
陳阿姨很會察言觀色,見裴莞臉色不太好,歎了口氣道:“別和你哥鬧別扭,他對你夠好了,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還沒見過這個混球除了她媽還對過誰這樣。”
這話剛才三七也和裴莞這樣說過,裴莞下意識咬著嘴唇點點頭,垂著眸子不知道又在想什麼。
從陳阿姨家出來,站在破舊的樓道裏,裴莞手裏握著手機糾結了一會,還是熄屏拿出鑰匙開了門。
剛和裴行舟吵完,她還是感覺別扭,至少今天之內她是不想見到裴行舟了,明天再去店裏給他道歉吧。
回家之後裴莞第一時間回房打開了空調,這個空調看起來買了很多年,剛開始打開的時候會散發出一股不好聞的怪味,得等吹了一會才會漸漸消散。
裴莞給自己泡了碗方便麵對付一口,端著碗回房一看,方才還好好的空調竟然不工作了。經過了拔電重啟未果,她歎了口氣,坐下一邊吃一邊點開了許久未看的朋友圈。
從前的朋友同學各種生活日常齊刷刷出現在她眼前,曾經和自己關係最好的女孩這個暑假去了英國的夏令營,她的朋友圈分享了各種各樣的國外日常和新鮮事。裴莞一邊翻看她的朋友圈,一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微笑。
她想給好朋友的朋友圈點個讚,結果卻沒有點讚的選項。
裴莞蹙了蹙眉,覺得奇怪,一個猜測油然而生,但又覺得不可能。她點開聊天界麵,上麵的聊天內容終止在她離開玫城的那一天。
她在對話框裏打了一行“最近怎麼樣?”,想了想又把文字刪除,轉而發了個一毛錢的紅包過去。
果不其然,她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刪除了。
裴莞躺在床上呈一個大字,第一次無比清晰的真正感受到曾經那些美好的生活都已經隨家中的變故遠去,生活徹徹底底和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怪不得,自從她來了玫城之後再沒有任何一個京市的人聯係她,她自認從前在班裏的人員並不差。
經了這一遭變故,別的沒學到,世態炎涼四個大字她如今倒是清清楚楚的會寫了。
夜晚的玫城很熱鬧,到處都是燒烤攤和小吃車,還有賣各種各樣小玩意的夜市。
家裏窗戶開著,樓下燒烤的香味一溜煙鑽進裴莞鼻子裏,聞得她有點饞。
因為她一直以來都有胃病,之前還因為這個病住過院,所以裴老爺子在她的飲食方麵控製的一向嚴格,就像外麵的這種路邊攤,裴莞已經好幾年都沒有被允許再吃過了。
來大排檔的人很多,幾乎是家家爆滿,裴莞沿著路邊走著,想找一家人看起來沒那麼多的。
突然不遠處一聲巨響,連同著碗筷碟子落地以及男人怒吼的聲音一塊響起,裴莞循著聲音望去,刹那間怔在了原地。
是裴行舟!
他手裏正握著一個綠色的酒瓶子,平素裏一慣清冷的眸子中迸發出令人膽顫的凶光,脖子上條條青筋暴起,像是正在撕咬敵人的野狼。他抬手幹淨狠絕地把酒瓶敲在了拿著凳子正要衝他砸過來的男人腦袋上,緊接著抬腿猛地一踹,那個男人動不了,隻能蜷縮在地上捂著腦袋哀嚎。
裴莞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完了全程。
她這是第一次看到裴行舟打架打得這麼凶,下手不留餘地,像是完全不要命了一樣。她忽然想起之前無意中聽樓下的阿姨八卦時提到過,裴行舟曾經把人打進過icu。
裴行舟,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裴莞第一次生出這種疑惑。
“滾吧,下回別讓我再看見你。”
那人艱難爬起離開,裴行舟扔掉手裏碎掉的半截酒瓶子,抬頭就對上了裴莞那雙還沒有褪去震驚的眼。
“害怕我?”他賠了老板東西損壞的錢,轉頭淡淡問跟在他身後的裴莞。
“你應該不會打我吧?”
裴行舟看了裴莞一眼沒說話,點燃了一支煙掉在嘴裏,懶懶靠在電線杆上吐出一口煙霧,語氣中帶著點不屑:“老子從來不打女人。”
他的眼下有一道劃傷,隱隱還滲著血絲,鼻梁上也劃傷了一道,眼底晦暗不明。他的眉骨很高,眉眼深邃,眉間依舊緊緊蹙起成一道川字,但幸好他長得夠好,中和了這一凶相,下頜線流暢又硬朗,看起來又酷又不好惹。
“你剛才為什麼打他?”裴莞忍不住問出聲。
“看他不順眼。”
“你不想說就不說吧。”她覺得裴行舟不是暴戾的人,那個男人一定是有哪惹到他了。
裴行舟默默抽完一支煙,終於又有閑心問裴莞:“你不好好在家呆著,大晚上出來閑逛什麼?”
裴莞不好意思說自己饞了,隻道:“家裏空調壞了,熱,外麵涼快。”
裴行舟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從電線杆子上挺起來,道:“你在這等著,我一會就回來。”
沒過多久,他手上提著一個袋子回來,裏麵裝的是剛烤好的燒烤。
“走吧,送你回家。”
像往常一樣,裴莞走在他的身後,依舊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心境相較於前兩次卻已經變得不同。
裴行舟和她之前認識的任何一個男生都不一樣。他混跡市井,渾身一堆壞毛病,說臟話,愛自稱老子,嘴也毒,打起架來又凶又狠,整個人也又冷又硬。但他就是有一種莫名的,滿滿的安全感,讓她在這個陌生的小城裏慢慢體會到了生根的感覺。
到家後,裴莞一邊吃燒烤,一邊圍觀裴行舟給她修空調。
“裴行舟。”
“嗯?”
“你好像有點厲害。”
裴行舟聞言微微揚了揚唇:“眼光不錯。”
“聽三七哥說,你店裏門前那副大字也是你寫的?”
“有問題?”
“那你是跟誰學的啊?”
裴行舟動作不停,換了個鉗子後,頭也不回道:“之前和公園寫字大爺學的。”
裴莞“哦”了一聲:“那你還挺有天賦的。”
“謝謝誇獎。”
裴行舟把工具箱合上,轉身道:“修不好了,這空調年頭太多,已經不能用了。”
裴莞好奇問道:“那是什麼時候買的。”
“我媽開始生病的時候。”裴行舟眸光閃了閃,掃過裴莞小腿上剛剛被咬的蚊子包淡淡道:“抽屜裏有花露水,空調到時候再給你買一個。”
“裴行舟。”
“又有什麼事?”
“對不起,也謝謝你。”
過了半晌,裴行舟輕笑,彈了一下裴莞的腦門,嗓音清冽柔軟:“算你還有點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