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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告辭。”

蘇傾牽著紅唇,連離去的禮節都周到萬分。

沒人看見,在她轉頭向外的刹那,那雙瀲灩清澈的眸子裏有淚光閃過。

涼風襲來,蘇傾打了個寒戰。

胃裏灼燒感加劇,她幹嘔一陣,眼眶酸脹。

身後的奢華糜麗還在繼續,身前卻隻有漆黑的夜。

她該認清了。

也該放手。

身上忽然傳來包裹的暖意,蘇傾還未反應過來。

耳側傳來“嘖”的一聲。

像是不滿,又像是訝異。

蘇傾站穩腳跟,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竟是兒時陪伴她十幾年的鄰居哥哥。

不同於顧凜南的淡漠冷峻、生疏拒人,他生著一雙狐狸眼,眼角掛著不濃的笑,唇鼻的線條沒那麼有攻擊性,左耳帶著兩顆銀色耳釘,耳垂下後方紋著個圖案。

像是月亮。

蘇傾不太能確定。

“你這幾年沒看過帥哥啊?這就看呆了?”

池嘯隨意的靠在欄杆邊上,一隻腿屈起,手裏把玩著打火機。

自家破人亡後,蘇傾數年沒見過他了。

那個從小逗她卻又護著她,如親生哥哥一樣的池嘯。

久別重逢,總是異常感懷。

“你......”

帶著顫音的話到了嘴邊,蘇傾一時不知怎麼開口。

想問他為什麼突然消失,為什麼不聯係自己。

池嘯好笑的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你什麼你,見了麵連哥哥都不會叫了?”

池嘯動作嫻熟的仿佛他們從未分開過。

蘇傾低頭輕輕一笑,酸澀順著胸口漫上來,她笑得眼眶裏控不住的含了淚,如細碎粼粼的波紋。

她忍了忍。

眼淚還是啪嗒而下,晶瑩剔透。

卻燙的池嘯心裏發疼。

“別哭啊。”

池嘯吊兒郎當的音調不自覺柔緩下來,伸手替她擦拭。

真是個小姑娘,還跟以前一樣愛哭鼻子。

蘇傾微微躲閃。

出來透氣的顧凜南碰巧看見。

隔著榆樹,蘇傾的半邊身子似乎都在那個池家獨子懷裏。

怪不得說結束那天,她沒半分糾纏。

周叔收拾的物件也幾乎沒帶走。

原來是早就找好了下家。

一種無可名狀的情緒席卷空蕩的心臟。

顧凜南向來淡漠生離的臉上隱出怒意來,眼眸黑沉魄人。

“我當蘇小姐是離席了,原來是出來幽會,看來顧家是虧待蘇小姐了。”

顧凜南沉魄的嗓音如劃破夜空的驚雷,突兀卻又霸道。

蘇傾聞聲抬頭。

沒有半分退卻。

耳鬢廝磨多年,她一眼看出他現下不快。

黑眸中閃爍的銳利鋒芒更是對向自己,不偏不倚。

可那又如何。

“喲,顧總不陪著心上人,還有空出來管別人的閑事呢?”

池嘯將打火機盤到另隻手,笑得神鬼莫辨。

夜裏鬆散的風仿佛都被聚集在此處,摩擦著能生出火苗來。

蘇傾被顧凜南圈養的這幾年,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更別提顧凜南的私事。

但她想不明白的是。

池嘯怎麼跟他結了梁子。

顧凜南的臉色一沉再沉,像黑洞的死水陷入沼澤,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蘇傾鮮少看到他如此隱怒。

即便是剛才她那麼駁斥江老太太,也不見他如此。

但如今這幅展現,無疑讓她感覺虛偽。

“池少莫不是忘了,蘇小姐曾是我的所有物。”顧凜南麵目冷峻,“她往後何去何從,我總要替她看顧看顧。”

陰鷙的眸光帶著諷刺。

池嘯仿佛瞧見三年前那極為狼狽的場景,也是如此,霸道比這更甚。

氣氛凝滯。

蘇傾被“所有物”三個字刺激的不輕。

宣誓主權,卻又將她擺置在這種令人恥笑的地位。

蘇傾張口才發現喉間流竄著薄怒:“顧總日理萬機,現在又有佳人在側,再管我的事不合適吧?”

她不曾這麼挑懟過顧凜南。

這是第一次。

但這是他該的。

顧凜南漆黑的瞳眸壓得人心口發緊,麵部緊繃著像是隨時要發怒的獅子,最終卻也隻是咬酌著字句吐出——

“蘇小姐當真是叫人刮目相看,裙擺隨意一撩,便惹人前仆後繼。”

蘇傾眼裏閃過一絲驚詫,眼底怒意浮起又被壓下。

替身在他眼裏就這麼沒有尊嚴?

可笑在此之前,她竟以為他至少明白她是怎樣的人。

蘇傾盯著那雙能溺斃人的眼睛,語調不緊不緩:“顧總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如果記得沒錯,我跟顧總早已兩清,你尋你的佳人,我找我的舊友有何不可?”

“顧總別太雙標。”

蘇傾心底惱怒,平聲問池嘯:“走嗎?順我一程?”

她後悔過於自信進了牢籠,縛了枷鎖。

池嘯挑眉勾眼,笑得眉目生花,“自然,小月亮想去哪兒我都順。”

他收了打火機揣兜裏,紳士的給蘇傾搭了把手。

刺眼。

顧凜南隻覺得刺眼。

她要選擇誰都行,但池嘯不可以。

車就停在院外,蘇傾挺直脊梁去拉車門。

腕骨忽然被攥住。

西裝袖口被熨燙的一絲不苟,不用抬頭,蘇傾也知道是誰。

“顧總別忘了自己說的話。”

協議結束,互不打擾。

顧凜南眉頭擰的能夾死蒼蠅,嗓音沉壓而不容拒絕:“周叔送你,我放心。”

蘇傾沉默著抽回自己的手,臉上是比冷漠還要淡的情緒。

“不必。”

看她提起裙擺,顧凜南更近一步。

池嘯正巧抓著車門隔開。

他笑得吊兒郎當,眉眼裏卻分明有藏不住的淩厲,“為難一個女孩子,不好吧顧總?”

顧凜南不退不讓。

池嘯亦頂峰相對。

火藥味彌漫。

蘇傾實在想逃離江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遠處傳來溫雅的音調:“阿南,該切蛋糕了。”

像熾火熔岩,輕而易舉打破這份僵持。

隔著窗玻,顧凜南瞥她一眼。

夜色寂寥,月光昏暗,卻將他離去的身影拉的纖長。

蘇傾靠在副駕駛上,心裏煩悶的厲害。

他這樣算什麼?

車載音樂輕柔遲緩,路燈透過窗玻散在她小半張臉上。

池嘯張嘴想說點什麼,卻驀地發現,那些存留於幾千個日夜裏的話,到如今竟一個字也吐不出。

夾了根煙叼在嘴裏,池嘯沒有點燃。

清淡的尼古丁在味蕾邊徘徊,往常覺得解愁消遣的東西卻嘗出幾分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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