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潛行者

哎呀不好！昨晚大鬧紫禁城，自己是誤打誤撞發現了火藥所在，可也驚動了二王爺——要不李爾北會火急火燎地帶著救火兵丁入宮——現在，姑仙兒但凡不傻，肯定在想辦法緊急轉移火藥！

想到這裏，小鐘心說，得趕緊派人去阻止、至少得盯著他們把火藥轉移到哪兒去！

他瞅準箭樓上巡邏的間隙，立即向南遊去——從那裏上岸應該可以出去——孰料，平時開著的便門此時已經鎖了，隻得再次潛入水中，悄悄向前遊動，心裏隱隱約約覺得不妙——果然，前麵的河道也封上了，再往回遊，拐過城牆，赫然出現幾個兵士還有幾個幹活的駕著小船過來。他急忙回身，借著城牆偷瞄，看見他們像是在檢查河道，又似乎在堵上平時開著的排水口。

小鐘心裏歎氣，前麵關著，後麵又堵住了去路，上邊又有重兵把守，想要出去，看來隻有往地下鑽了，可師父也沒教過土行孫遁地的本事。正琢磨著，聽見小船已到近前，避無可避，隻得再次潛入水中，心想，我憋氣本就不錯，加上內功，在水裏待上半個時辰沒啥事，不如一直潛著？不行，此時天已大亮，河水本就清澈，水草長得並不高大，根本藏不住自己。

他慢慢向前遊著，眼睛四處觀瞧，有一處水草引起了他的注意——水草長得不低，可歪歪扭扭，底下泛著泥土，像是新近被人動過。

小鐘握住水草，輕輕使勁，已然拔了出來，下麵隱隱像是一個半個腦袋大的洞口，洞口蓋著幾塊石磚。

不及多想，他立即搬開石磚，洞口開了。他自小在通惠河、護城河長大，知道這是日常補給河水用的排水渠，此時無路可走，便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洞口不大，正常人絕無可能進出，但小鐘此時內功已然了得，便學著師父教的默念吐納心法，像是一隻長蛇伸縮身體，試圖慢慢擠jin洞口——腦袋進了，脖子沒問題，可肩膀左晃右晃，始終進不去，上半身在裏麵紮著，下半身在外頭晃著——他心裏暗罵，他奶奶的，要是這副德行被抓住了，可就丟大人了，還不如直接跟他們幹呢！

正焦灼間，雙腳一痛，像是一個木板壓了過來，借著這股外力，小鐘終於鑽了過去！

再次浮上水麵，剛想喘上幾口大氣，猛然間看見一隊巡邏兵士走了過來，急忙屏住呼吸，背靠河壁，微微喘xi——剛才助力自己鑽進排水渠的木板，除了那艘小船也沒別的可能了。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上麵響起：“......城門，箭樓，甕城，河道，不管是那個角角落落，都不要放過，工部帶的師傅幹完活，禁軍先檢查一遍，然後是我們的人把最後一道關，絕不容有任何閃失！聽懂了嗎？”

兵士們恭敬地答應後分頭幹活。

河道裏的小鐘低低歎了一口氣，心情複雜，有驚喜，有緊張，也有尷尬——因為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王林杉。

這時，王林杉高聲道：“這次咱們調整一下，你們先從外圍開始檢查，所有人，先都出去。”兵士們答應後陸續走了出去。

小鐘背靠著河壁，屏住呼吸，心裏猜測著她要幹什麼。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出來吧！”

小鐘沒有動——他知道她已發現了他，可自己這副尊容出去實在丟人得很。

王林杉哼道：“有膽子惹禍，沒膽子出來是吧？”

下麵仍然毫無動靜。

王林杉氣呼呼走到河邊，罵道：“你要做縮頭......”

——下麵居然空無一人！

她一轉身，他已站在麵前——身上濕漉漉的，臉上卻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她冷笑道：“長本事了，不光會在天上飛，還會在炮仗房胡鬧，在護城河裏潛水！”

小鐘嘻嘻笑著，慢慢靠近，抬手想要為她撥回一縷頭發——忽然，抱住她滾在地上！

王林杉氣急，正要發怒，卻見一支箭深深紮在河道邊不住晃動——幸虧他眼疾手快，才抱著他死裏逃生。

小鐘盯住來箭方向，正要起身去追，卻被她一把拉住。

外圍兵士們聽見動靜，立即衝了進來。

王林杉指著來箭方向，喝道：“分頭去追，要活的！”眾人答應一聲，迅速散開，有從下往上追的，有去箭樓外圍去堵的，也有一隊弓箭手快速將箭樓圍住的。

小鐘搖頭笑道：“了不起，不得了，你得是多大官兒啊？！”

王林杉盯著箭樓，哼道：“看見這些人穿的衣服了吧？他們就是錦衣衛，”轉向小鐘，“我就是——”

小鐘明顯覺出自己的心在往下沉。

孰料，王林杉語氣突變輕鬆，笑道：“我就是我，我不像某人一樣愛惹禍。”

小鐘哼道：“騙人！我爹說的沒錯，好看的婆娘，沒一句實話！”

王林杉也不生氣，反而湊上來，臉對著他的臉，直視著他的眼睛，道：“覺得我好看？是不是再也沒見過比我好看的婆娘了？”

小鐘不自禁地往後退，囁喏道：“你，你，你要幹嘛？你手下那麼多人......”

她哼了一聲，轉回身，又轉回來，道：“像今天這樣的暗殺，以前從來沒有過......”小鐘輕笑道：“都是你們暗殺別人唄？！”

她並不否認，也沒承認，接著道：“可從昨晚到現在，暗殺我的，這是第三次了！”

小鐘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緊張地看著她。

王林杉笑笑，道：“你能為我緊張，也算我沒白忙活，”走近小鐘，“第一，昨晚炮仗房大亂，李爾北帶人轉移火藥，劉江南想要阻止沒成功，我們的人截住了......一大半吧！第二，禁軍為了追你，發現了河道內有不少新挖的秘道，從昨晚到現在，禁軍、錦衣衛還有工部，上千人一刻沒休息，發現一處，堵上一處......”

小鐘故作驚訝道：“秘道？誰幹的？皇宮招耗子了？”

王林杉也不理他，繼續道：“第三，司禮監兩天之內，除了大太監徐公公，全都換了人。”

他奇道：“這是為啥？難道這徐公公......”

王林杉不置可否，道：“好多年前，京南有個老郎中的不肖兒喝醉了酒，將對門一家剛死了丈夫的婦人......嗯，做了壞事，婦人的族人告到官府，知縣曹大人卻壓了下來，最後竟然不了了之，婦人氣不過，上吊自殺了。”

小鐘一臉疑惑，心裏覺得這跟我們說的有啥關係？

王林杉不緊不慢，道：“這個不肖兒，姓徐——”小鐘脫口而出：“他就是大太監徐公公？”

她點點頭，道：“這個曹大人，說出來你更想不到......”

他心思電轉，馬上道：“難不成是漕運司曹合成？”

王林杉笑笑，道：“你還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