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全黑,那黑衣人借著夜色幾個起落,已在十丈開外。小鐘暗罵自己的輕功還是不行,有機會還是得讓師父教教這個,急切間從腰間掏出長繩,衝著黑影擲了出去!
黑衣人聽音辨物,回身舉刀砍落!小鐘變換繩法,已到近前。黑衣人並不慌亂,從懷裏掏出一顆彈丸,朝地上一扔,頓時煙霧大作,渾不見人!
小鐘不管不顧,衝進煙霧舉繩亂舞,且舞且進,待到煙霧散了,黑衣人早就不見了。
小鐘氣急敗壞,卻也沒有辦法,隻好怏怏回了醫館。
醫館圍了很多人,手裏大都拿著水盆水桶,想是剛才為了救火的緣故。
小鐘擠jin人群,四下張望,卻不見老爹,急忙攔住一個人道:“哎,喬叔,您看見我爹了嗎?他剛才......”那人道:“哎,小鐘你咋才來呢!剛才你爹放火燒了醫館,燒死了老賀大夫......”街坊四鄰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小鐘急道:“哪有的事!我爹跟賀叔關係最好了!”一個鄰居道:“可起火前好多人都聽見你爹喊著說要燒了老賀的鋪子!”很多人都隨聲附和。
小鐘知道一時說不清楚,隻好道:“那我爹現在在哪兒?賀叔真燒死了?”那人朝胡同外一指,說:“官府剛才來人把你爹抓走了,還叫了幾個街坊做人證去了。老賀大夫被燒得黢黑,八成活不了了,也被拉走了。”
小鐘心內焦躁,急匆匆直奔京兆尹府而去。
府衙外燈火通明,戒備森嚴,明顯比平時多了不少兵士。
小鐘也不客氣,衝到大門前喝道:“開門,放人!”
兵士圍上來,為首的喝道:“哪來的潑皮?滾遠點!”小鐘上手撂倒一個,剛要再打,聽見一個聲音道:“是小鐘吧?進來說話。”
京兆府尹鄒炳坤端著茶,陪著笑,小心翼翼看著大王爺,道:“大王爺,這老更夫縱火燒了城南醫館,很多街坊來當人證,我這好多衙役就在當場抓了他!那老賀大夫就被燒死在屋裏的床上,人證物證俱在,他無可抵賴!”
小鐘早就憋不住了,大聲道:“我跟老爹一起去醫館看傷,拍了半天門也不開,後來我聽見屋裏有動靜,就踹門進去了......”鄒炳坤冷笑道:“這麼說你也參與行凶,來人呀!”
小鐘一梗脖子,喝道:“誰敢過來?!”
大王爺府幕僚劉江南踱到中間,緩緩道:“鄒大人也先別急著抓人,小鐘好像還有話沒說完。”小鐘瞪一眼鄒炳坤,道:“我進門後發現火已經著起來了,就是賀叔的床那兒,一個黑影從後窗跳了出去,我招呼我爹喊人救火,我就追那個黑影去了。”
鄒炳坤盯著小鐘,問:“人呢?哪個黑影呢?”小鐘撇撇嘴,說:“沒追上,他跑了。”
鄒炳坤轉向大王爺,笑道:“老朽辦案多年,親屬為了給犯人脫罪,說什麼的都有。”小鐘氣道:“你說什麼?我......我跟他還交手了!”
劉江南緩緩道:“哪人武功什麼路數?什麼來頭?”小鐘想了想,道:“他,也沒咋出手,用刀砍我的繩子,又用一個煙霧彈扔地上跑了。”
劉江南與大王爺對視一眼,不置可否。
小鐘一咬牙,對著大王爺跪了下來,道:“我跟我爹都沒殺人,求大王爺再幫我們一回!”
大王爺還沒開口,鄒炳坤搶道:“奴才知道大王爺宅心仁厚,可這一半天皇城連發命案......”劉江南也向大王爺連使眼色,微微搖頭。
大王爺扶起小鐘,道:“你是個孝子,你的心情本王理解。這不,父皇命我親自督辦景山女屍案,可眼下連續發生兩起命案,老更夫都在現場,這次人證物證都有,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沒那麼容易。”小鐘急道:“那,我該咋辦?”
大王爺沉吟道:“那個醫館——就是火災現場,還有你跟黑衣人交手的地方,興許會留下蛛絲馬跡,你不妨回去找找,有什麼情況可隨時來王府找我。”
出了京兆尹府,小鐘直接回了城南醫館。
他在醫館前撿了一個街坊扔的火把,劃亮火石點著了,慢慢走進正屋。屋內一片狼藉,地上有不少積水,家具被燒得發黑,尤其是老賀大夫的床鋪,已被燒得麵目全非。
這個屋子,小鐘來過無數次,兒時與小鼓一起玩耍,後來陪著老爹和賀叔喝酒,對屋子裏的每一樣家具,每一個物件,都非常熟悉。此時的他才意識到,那個醫術一般、喝酒沒夠的賀叔真的不在了。他心裏十分悲憤,決心要為他報仇雪恨,也為老爹洗清嫌疑,之後再為他辦喪事......
忽然,在床下積水處,他發現了一個亮晶晶的東西——伸手拿出來,看清是一塊腰牌——他心念電轉,這個肯定不是賀叔的東西,那就很可能是凶手遺落的,可這也太容易了吧?先不管,再找找還有沒有其它線索。
火把燃盡熄滅,他才從屋裏出來。此時已過半夜,他又點燃一個火把,沿著先前追擊黑衣人的道路徑直尋過去。
小鐘回到家時,已近黎明,困得睜不開眼,便倒頭就睡。再一睜眼,已是日上三竿,不僅罵自己道:“真是該死!自己睡得好好的,老爹還在牢裏受罪呢!”起身出門直奔大王爺府。
把門的兵士遠遠看見小鐘,像是已有交代,出列一步道:“來人可是鐘少俠?”小鐘一愣,頭一回有人叫自己“少俠”,也挺新鮮,隨口應道:“正是小爺!開門吧,我要見大王爺。”
那兵士道:“今日是二王妃壽誕,大王爺一家都去二王爺府慶賀。劉江南大人吩咐了,如果鐘少俠過來,就請去二王爺府找他。”小鐘問了二王爺府地址,作別而行。
二王爺府。
闔府喜慶,滿院飄香。
大王爺舉起酒杯,高聲道:“二弟,眾兄弟,諸位大人,借二弟的酒,我提議咱們先祝父皇龍體安康、社稷蒸蒸日上!”二王爺沉著臉,緩緩道:“大哥的提議自然是好的,近來父皇龍體欠安,要依著我的意思,這壽誕就不辦了,可大哥——”
大王爺抬手笑道:“正因為父皇龍體欠安,正該全家團聚、闔家祈福,願他老人家早日康複、頤養天年!”盡管並不情願,二王爺也舉起酒杯,眾人隨聲附和,一起喝了。
大王爺看著二王爺,笑道:“按照二王爺府慣例,是不是該上歌舞了?”二王爺哼了一下,道:“大哥,您這是誠心讓兄弟坐蠟呀!眼下父皇龍體欠安,我等豈有不遵倫常、湎於酒色之理!”
大王爺笑笑,不緊不慢道:“哥哥我奉旨兼管京師安防,常能聽說不少民間軼事——”盯著二王爺,“京師第一名ji姑仙兒,二弟應該有所耳聞吧?”
二王爺額頭青筋動了動,不置可否,冷冷地看著大王爺,自顧自喝了一杯酒。
大王爺輕笑道:“姑仙兒色藝雙絕,名滿天下,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想要見她一麵都得花銀子打點;如果癡心妄想聽她一曲、賞她一舞,就不僅要花下重金,還要等上十天半個月;如果豬油蒙了心......”二王爺將酒杯頓在案上,打斷道:“哥哥到底想說啥?”
大王爺喝了口酒,道:“我聽說這個姑仙兒近日已經離開秦淮坊,得有半個月沒人見過她了。”二王爺霍地站起,昂然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沒啥不敢說的!”看向後廳,朗聲道:“仙兒,出來敬大哥大嫂一杯酒!”
這時,一個兵士湊到大王爺身後的劉江南跟前耳語了幾句。劉江南當即起身,向外便走。
眾人竊竊私語中,一個白衣女子嫋嫋婷婷從後廳走了出來——在座男子集體屏住呼吸,咽口唾沫,機靈的趕緊喝杯酒遮掩。
小鐘跟著劉江南走進大廳,迎麵看見白衣女子,當即怔住不動。白衣女子似乎早就習慣了男人們的失態,低頭坐到二王爺跟前。
二王爺伸手握住女子的手,遞上一杯酒,道:“仙兒,去給大哥敬杯酒,”看向門口,“劉江南,你帶個什麼玩意進來?我這是菜市場嗎?什麼人都往裏進,啊!”
劉江南趕緊施禮,嘴上道:“二王爺莫怪,近來京師連發命案,大王爺奉旨督辦,這人說有重要物證,小的不敢耽誤......”回頭看向小鐘,兀自望著姑仙兒出神,趕緊拉了他一把,示意趕緊跪下。
姑仙兒已經敬完了酒,默默退到二王爺身邊坐下,低聲跟二王爺說了幾句。二王爺大笑道:“還是你最懂事,今兒是好日子,哈哈哈!來呀,給這個鄉巴佬拿點吃的喝的,打發出去——”
劉江南趕緊看向大王爺,又看了看小鐘。
大王爺拉住二王爺,笑道:“二弟莫怪,近來父皇龍體欠安,起因就是景山女屍案,昨晚南城又發命案,父皇命我抓緊督辦,我不敢耽擱,一有線索,立即查辦,今兒借二弟寶地,問問清楚,想必二弟不會怪哥哥吧?”二王爺喝了口酒,哼道:“來都來了,那就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