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霞站起來,一步步往前走。
前麵是有岔道,一條是小路,另一條是馬路。
所謂馬路,是專門修來給馬走的路,方便運送貨物,路相對寬闊平坦。
小路近一點,但晚上要是沒月亮,走馬路,路寬一些,可能還能遇到趕腳的人,給她照一下亮,讓她看得見路。
向霞步履蹣跚地在馬路上走著,有馬蹄聲越來越近。
她坐在路邊歇氣,隨意看過去,傅峯牽著一匹黑馬走過來,馬上駝著編織袋,不知道拉的什麼貨物。
她腦袋裏浮起午間傅峯打開錢包的一幕。
趕腳那麼賺錢嗎?
向霞不想再見到傅峯了,但現在要躲已經來不及了,她隻能掩耳盜鈴地別過頭,背對馬路那邊。
她不知道傅峯有沒有看到他,反正他牽著馬,一聲不響地走過去了。
太陽越來越低,沒有很多時間給向霞消耗,她站起來,慢慢走,盡量避免弄出聲音。
前麵的馬走得不快不慢,跟向霞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天色漸暗,向霞心裏開始期望那一人一馬能這樣陪著她一直到家。
雖然她家並沒有在馬路邊,下了馬路,還要走一段路,但總比一個人一直趕夜路強。
太陽落山了,天黑透了,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什麼也看不到,隻能聽到“嗒嗒”的馬蹄聲。
偏偏向霞的腳還越來越不聽使喚了。
她就著一塊石頭坐下來,她真的撐不住了,她寧可在這裏坐一晚上,等天亮再回家。
可馬路兩邊都是樹林,樹林裏有不少墳堆堆。
林子裏時而有光點閃爍,不知道是“鬼火”還是螢火蟲?
要是一個人留在這過夜,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跑出來?
貓頭鷹瘮人的叫人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向霞嚇得驚叫了一聲。
聽說貓頭鷹叫喚要死人,她平時就怕這聲音。
前麵的馬蹄和腳步停下來,一道光束亮起。
傅峯舉著手電筒,射過來:“不走了?”
雖然沒有被直接射到臉上,向霞還是覺得晃眼睛,抬手擋了擋:“你那是什麼?”
她還沒見過這種稀罕玩意,覺得很神奇。
要知道,村裏還沒通電呢,晚上全靠點煤油燈照明。
“手電筒。”傅峯回答,又說,“怎麼不走了?”
“我走不動了。”向霞這時候不得不示弱了。
她想說,你能不能也不走了。
但開不了口。
“農村姑娘這麼脆弱?”傅峯語氣裏透著點調侃。
向霞不服氣地站起來,叉了叉腰,:“你知道我今天走了多少路嗎!農村姑娘不脆弱!”
“你倒是說說,走了多少路?”傅峯饒有興致地。
“我今天上午來回公社,下午又來了公社,這一麵,都要走兩小時......”
向霞說著,看到傅峯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說漏嘴了。
傅峯帶著抹故意:“為了劉青河,來回走了這麼多路?”
“.......”向霞滿臉通紅,無力分辯。
誰叫她找劉青河說話被他聽見了呢。
這個男人,一定是個很不懂世故的男人,專門揭人短呢。
“坐上來。”傅峯突然說。
向霞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直到看他拍了拍馬背。
她在大隊一年一次的露天電影裏,看過戰爭片裏人騎馬的樣子。
她覺得那樣子看起來很威武。
而且,她不是走不動了嘛。
“要錢不?”向霞問起了此時最關心的問題。
“你有錢嗎?”傅峯眼裏帶了多多少少的輕視。
向霞覺得被鄙視了:“我身上沒帶,不等於說我就沒錢,我家裏存了兩塊錢。”
那是她以前挖半夏、撿油桐賣,攢下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