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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燕玉照回到房中難以入眠,躺在床上惴惴不安,滿腦袋都在打明天鳴冤的腹稿。

三位弟弟也都心思各異,在輾轉反側中,迎來翌日第一縷晨光。

燕玉照找出一身素色的衣裳換好,按照會議內容沒有驚動三位弟弟,還臨時起意找出一個包袱,悄然走出燕府。

為了以後的路,這穿書後的第一個任務她必須要完美完成。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不久,三道身影分別從側門溜出,在三條不同的道路上與她一同前行。

烏雲緩緩,疊成細密的陰空,應時應景。

燕玉照看著大理寺牌匾,想臨陣退縮還不敢,內心十分掙紮。

片刻後,她深吸了口氣,垂頭打開手中包裹。

當裏麵的東西亮出來時,藏在暗處的燕睿瞳孔猛縮。

他瘦弱的身軀站在小巷子口,微微發顫。

垂在兩邊的手掌緊握成拳,指節發白,毫無血色。

隻見威嚴的門庭前,少女笨手笨腳地穿起支離破碎的鎧甲。

那是燕家流傳至今的“戰袍”,沾染過無數燕家英魂的鮮血,附著燕家對乾國至死不渝的忠貞。

此時看上去,零碎的鎧甲碎片已經不堪一擊,穿上非但不會保護主人,還有可能被甲片刮傷。

就像蒙冤而死的燕將軍一樣,保護了乾國一生,最後卻因為無法再戰而被拋棄。

燕玉照套上鎧甲,一步一步踏上石階,拿起鼓槌兩眼一閉,服道化已經就位,死就死吧!

“燕家玉照,今帶燕家無數亡魂,向當今天子尋求一個公道。”

“咚、咚、咚!”

鼓聲隆隆,仿若從天而降的驚雷,在為燕家鳴抱不平。

一聲強過一聲,如浪花翻卷,夾帶著燕將軍曾經走過的金戈鐵馬,令人莫名振奮。

擂鼓還在繼續,燕玉照雙手握槌,咬牙喊出琢磨了整夜的腹稿:

“燕家自乾國開朝便追隨天子,至今百年,大小戰場無數,處處有燕家兒郎的身影。不曾自詡滿門忠烈,卻從無一人忤逆皇家,不曾背叛乾國。”

說著說著,燕玉照已經完全代入進新的身份,心底一時間有委屈、不甘、憤怒的情緒上升。

語氣也變得執拗起來。

“玉照不敢挾恩邀寵,但燕家兒郎除生老病死,其餘無不一人命喪沙場!”

如雷狂卷的鼓聲,響徹在每一個路人的耳畔,每一下都擊中人的良心。

他們紛紛駐足,將目光投向大鼓前的偏執身影。

仿佛透過鎧甲的縫隙,能夠看到昔年燕將軍凱旋而歸的盛景。

燕玉照眸色赤紅,像熊熊烈火在拷問著人性:“如今父親屍骨未寒,被羌胡小人掛屍示眾,燕家的顏麵不要了,功勳不要了,玉照的命也不要了,隻求天子開眼,還燕家英烈一個清白,讓父親得以落葉歸根!”

燕決不知何時從人群中走出,站在燕玉照身後,柔和的聲音裏帶著堅毅。

“吾輩不懼生死,隻求天子開眼,讓父親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突如其來的喊聲使燕玉照擂鼓動作一頓,轉身看過去,除燕決外,又見燕烈。

燕烈紅著雙眼,從另一條巷子竄出,與燕決齊肩而站,“吾輩求天子開恩!還燕家百年清譽!”

此時,烏雲密布的天空終於有了反應,雨水滴滴答答落下,頃刻間,一場傾盆大雨宛若燕家英魂的淚,覆蓋整個京城。

燕睿咬了咬牙,緊握的雙手忽地一鬆,站在雨中慘笑。

他到底是估計錯了,長姐沒有臨陣脫逃。

反而孤身在為亡魂伸冤,在為燕家爭奪最後一絲希望!

他忽然覺得那點自以為是的懷疑是多麼可恥,更令他自我唾棄的是,他竟然懷著“捉奸在床”的心態來試探長姐,逼長姐孤軍奮戰!

燕睿緩緩步入雨中,撩開衣袍跪在雨裏,對大理寺深深一拜:“求天子開眼!”

燕玉照抿唇,看著三位弟弟。

說好讓她一個人來,他們還是偷偷摸摸跟來了。

明顯對她還不夠信任。

燕玉照暗歎要獲得三人的信任,真是道阻且長啊。

她走下台階,站在兄弟三人前頭,閉上眼睛朝著大門俯身跪拜下去。

“求天子開眼!”

圍觀的百姓越聚越多,紛紛駐足在大理寺門前。

燕將軍在世時,便是口口相傳的在世戰神。

是他鎮守邊境幾十年,才換來如今乾國的繁榮昌盛,百姓的錦衣玉食。

說燕將軍通敵賣國,百姓們第一個不信!

他們不自覺跟隨姐弟四人跪下來,哭喊出聲:“求天子開眼呐!讓燕將軍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是啊,燕將軍才高興傑,鎮守邊境多年,不可能通敵賣國啊——求天子開眼救救燕家吧!”

東街筆直又長,街道盡頭的人已經看不清大理寺門前景象,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扔掉油傘和蓑衣,跟隨前方跪拜,為燕將軍求情。

一輛華蓋馬車被擁擠人潮堵住去路,車內坐著一名老和尚,捋了捋雪白胡須,問向車夫:“可是燕家那幾位小輩?”

車夫點頭,“回大師,好像是。”

距離太遠,他無法查探原委。但萬民跪拜且真情流露的話,他看在眼裏,聽在耳中。

還有股子下車跟著跪拜的衝動。

老和尚捋胡須的動作微頓,看向對麵暗藍色身影,“王爺就送到這吧,老衲偶遇故人之子,先走一步。”

男子慵懶地靠著車壁,白/皙修長的指縫間,纏繞著一串黑色佛珠。

撚了撚,他手指忽然止住動作,“慧空大師的故人,莫不是燕家那些遺孤吧?想不到大師與燕家還有這種情分?”

慧空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出家人不講情,隻講緣。”

旋即和善地笑了笑,衝男子傾身一拜,下了馬車。

男子單手托腮,透過窗欞望向街市。

清風道骨的身影撐著一把泛黃油傘,融入悲憫的祈求聲中,眨眼消失不見。

良久,車夫問道:“主子,要回府嗎?”

男子眉眼上挑,唇角勾起一抹饒有興致的弧度。

“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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