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照邊喝邊問:“四弟現在如何?”
別看原書中燕府的戲份隻一筆帶過,身臨其境時,燕玉照能體會到燕府時下的局勢看似複雜,其實一點也不簡單。
皇帝誅殺燕家九族的聖旨已經下達,按照原劇情走下去,兄弟三人會被男二晉王所救,從而效忠於晉王,成為殘害忠良的反派。
是在變相冷淡而殘酷的昭示著她的結局。
燕玉照鎮定下來得出結論,她不僅要在四麵楚歌的絕境裏存活下去,還要帶著三位弟弟殺出一條血路,去投靠真正的天選之子璃王,然後封侯拜相、共享榮華!
畢竟三小隻也不是天生的反派,還個個才華橫溢,隻要稍微引導,他們的成就必定不凡。
那麼,又回到之前的難題。
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就需要問問書中小諸葛,她的四弟燕睿了。
更值得重視的一點,原主父親常年駐守邊疆,府中沒有主母,嫡長女原主成為府裏最有權勢的人。
她常年對姨娘打壓,對弟弟妹妹們欺辱,活得高高在上,逃跑的兩名庶妹也在她手中差點毀容。
她有點心慌,已經預感在三位弟弟麵前博得好感,絕非簡單的事。
燕玉照久久得不到回答,放下湯碗看向兩人。
燕決笑容中帶著苦澀,垂頭不語。
燕烈嘴唇噘得比鼻尖還高,滿眼的憤恨。
燕玉照這才想到逃走的姨娘中,有一位是燕睿的生母。
比起從小沒了娘親的他們來說,燕睿的痛苦才是最大的。
她倏地起身,“先去看看四弟。”
三人來到燕睿所在房間,裏麵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燕玉照掃視一圈,猛地對上一雙幽幽寒芒。
她嚇得踉蹌幾步,後背抵在燕決身上才勉強站穩。
與此同時,燭光亮起,她終於看清那雙陰鷙雙眼的主人。
少年身材矮小、弱不勝衣,好像所有的細胞都長在心眼裏了,體型上沒分到半點甜頭。
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什麼都沒說,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燕玉照。
燕玉照背脊發寒,總感覺他目光中裹挾著深深的審判意味。
突然眼前一花,是燕決走在她身前擋住了燕睿的視線,“四弟還沒睡?”
燕睿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燕玉照不著痕跡後退一步,距離燕睿稍遠些,“四弟,你也別太傷心了。”
燕睿定睛看了她半晌,幽幽開口:“多謝長姐關心。”
他唇角還掛著喜怒不辨的笑,燕玉照卻聽到他的心在滴血。
回想她初入社會麵試時都沒這麼緊張過,隻字不敢再提姨娘,努力循循善誘,“父親畢竟立過不少汗馬功勞,突逢敗北,陛下接受不了事實才下令誅九族,其實陛下也在搖擺不定。刑期定在三日後,就是最好的證明。”
燕玉照邊說邊找個椅子坐下,“所以,你們覺得,當下該如何才能讓陛下收回成命?”
她同時問向三人,目光卻時不時的往燕睿身上投去。
此話一出,屋內氣氛陡然凝滯,靜到落針可聞。
燕烈忍不住激憤道:“偌大將門,隻剩下我們四人等死,古往今來還真是獨一份!父親的遺骸還被羌胡小人掛屍示眾,不如小爺殺進皇宮,去問問狗皇帝,燕家世代忠良,為何最後還會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燕決麵色冷峻的嗬斥,“三弟!注意言辭!”
“怕什麼?左右隻有死路一條,小爺臨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燕決搖頭,“你先莫急,等天亮後,我們去走訪幾位平日與父親交好的世伯,求求他們在陛下麵前為父親伸冤。”
這個提議燕玉照覺得不妥。
眼下皇帝正在氣頭上,誰敢觸碰逆鱗,就是蔑視皇權。
不然書中晉王也不會拖遝兩日後才進宮求情。
她側頭看向燕睿,小心翼翼地問:“四弟,你覺得呢?”
“長姐何意?”
燕睿惜字如金的人設可急死燕玉照了,她十根手指繞成了麻花,卻還故作鎮定道:“咱們現在是擰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要不分你我、不分嫡庶,有什麼想法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探討一下。四弟你打小聰慧,性命攸關,就我相信你有更好的法子。”
物極必反,燕玉照提心吊膽的同時,也在心裏打定主意,燕睿要是再不開竅,那此弟不宜久留,她就放棄他,抱其他兩人大腿依舊可以風光無限。
想法剛萌生,就被她否了。
燕睿能做到攪/弄風雲還滴水不沾身,她想,但凡她動一點點歪心思,都會被燕睿看破,進而反殺!
不行不行,她要用愛去感化!
燕睿自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不回答也並非藏拙,是真心沉浸在燕府的悲痛中。
沉默半晌後,燕睿淡淡吐出幾個字,“破釜沉舟。”
“逃?”燕玉照嚇了一跳,“這不好吧?”
燕烈躍躍欲試,“殺?正合我意!”
燕睿抬眸,一言難盡地看著她二人,“不逃不殺,可以走明路去向陛下求情。”
他神情高深莫測,睿智的根本不像一個孩子該有的表情,“父親打敗仗的消息傳入京城,鬧得沸沸揚揚,掩蓋了京城原有的風波。”
燕玉照和燕烈不愧為同一血脈,四目相對皆在對方眼中看出迷茫,各自安心於不隻有自己聽不懂燕睿的話。
燕決如醍醐灌頂,微垂的眼簾忽地掀開,緊盯著燕睿,“四弟是說,慧空大師進京的那件事?”
燕睿道:“不錯。”
燕決補充:“世人皆知,陛下尚未登基時曾受過慧空大師點化,倘若慧空大師開口,陛下還是能聽得幾分的。”
燕玉照聽明白了。
古代人都很迷信,尤其是對慧空大師這種級別的和尚,都抱有活佛在世的崇拜。
她覺得此法可行,頓時雙眼放光,“如何才能見到大師?”
燕決分析,“若沒記錯,大師會留宿京城半月。”話鋒微頓,他捏著手指算了算,“明日就是大師出京的日子了。”
燕烈急了,驀然起身,“我輕功好,我帶大姐潛進宮中,找慧空大師。”
“為什麼是我?”
“大姐以前就懂得撒嬌討好,求人這事你信手拈來。”
“你馬屁拍的好,你去。”
燕玉照心底翻了個白眼,兩人的鬥嘴倒是打破了沉重氣氛,不似方才那麼壓抑。
燕玉照再次問向燕睿,“四弟的話應該沒說完吧?”
燕睿眉心也舒展開來,正色道:“慧空大師明日出城,城東正街是必經之路。大理寺正位於東街,當眾擊鼓鳴冤,相信能引得大師駐足。”
“妙啊!”
四人圍著一方燭台,熬夜開了個小會。
最後的結果與燕烈想法一致,由燕玉照這個嫡長女去擊鼓鳴冤。
燕玉照寡不敵眾,最後咬牙妥協。
走出房間時,誰都沒看到燕睿那雙幽深的眸,盯著燕玉照消失的方向看了多久。
而兩處回廊轉角的陰影下,也有兩雙暗沉的目光在目送燕玉照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