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理寺卿李大人在門內急得焦頭爛額。

頭頂有驚雷轟鳴，卻不敵門外此起彼伏的哭訴聲。

李大人也欽佩燕將軍的為人，但時下並非感情用事的時候。

此事上報不成，隻得強壓。

眼見門外訴聲已經大到不可控製的局麵，李大人額頭青筋暴起，一不做，二不休，準備“裝死”到底！

大理寺的閉門不見，都在四人的預料之中。

他若開門，事情反而不好辦了。

燕玉照渾身衣衫濕透，燕決幾人也被雨水澆得狼狽不堪。

可他們眼中毫無退意，更無悔意，反而燃燒著炙熱的火，反反複複磕頭，擲地有聲高呼：“求天子開恩！”

雨水細細密密，在緊閉的大門前，像一盆冷水兜頭而下，肆意拍打著燕玉照的臉頰。

即便燕玉照不是原主，耳濡目染下，她還是感受到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劇烈撕扯，反複揉/捏，痛得無法言明。

她抬手抹了把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東西，氤氳視線忽然清明起來，緊接著砸落在臉上的雨滴也消失不見。

她茫然抬眸，看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衝她淺淺的笑著——

燕玉照不信神佛不信天，但現在她眼裏的光頭，真符合她心中神明的形象。

終於來了，可叫她好等啊！

燕玉照退到雨傘之外，弱小無助的道了聲：“多謝大師，燕家乃戴罪之身，不敢奢求大師憐憫。”

“阿彌陀佛，相遇皆是緣，老衲不問世事，亦不逃避世事。施主請起，老衲願向陛下引薦施主，能否求得天子開眼，就看施主造化了。”

慧空大師溫聲細語，偏偏每字每句都能穿透雨聲，清晰的砸進耳裏。

燕玉照錯愕怔神，神情帶億點點迷茫。

事態發展也太容易了。

還沒來得及激動，另一道分外戲謔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嘖嘖，能得慧空大師相助，可謂天大的造化，連本王都不曾有過啊。”

燕玉照回眸望去，隻見男子藍衣玉帶，渾身透著濃鬱的壓迫感，像一隻高貴雍容的藍貓，踩著蔑視蒼生的步伐，踏雨而來。

深紅色油傘蓋住了他的上半身，燕玉照看不清他的臉。

直到他停在身前時，傘骨微微後傾，現出一張美如妖孽般的麵孔。

他微垂著頭，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要不是時機不對，燕玉照真想問聲：“加微信嗎？”

緊接著，她呼吸停滯，因為她看見了男子腰間佩戴的玉佩上，雕刻的鏤空“璃”字。

燕玉照腦海中那不切實際的花癡想法頓時灰飛煙滅，用最真誠的語氣向他問候。

“臣女燕玉照，參見璃王殿下。”

璃王一手撐傘，一手撚起了佛珠，“燕將軍智勇雙全，征戰數十年無一次大型失誤。月前對戰羌胡，若不是通敵賣國，便是急功冒進，到底是害死五萬精兵的罪魁禍首。燕姑娘可想到麵聖時，該如何解釋？”

璃王司夜璃，是書中男主，也是燕玉照最想抱的一個大腿。

隻不過，原書中璃王能搬倒晉王登上帝位，靠的絕非心慈手軟，而是實打實的心狠手辣。

燕玉照對他還有些打怵，謹小慎微的跪伏在地，“殿下恕罪，臣女不曾想過要狡辯。但公道自在人心，相信陛下獨具慧眼，能夠還父親一個公道。”

璃王垂眸看著燕玉照的頭頂，沉默良久，忽而輕笑出聲：“父皇日理萬機，你若沒有完善的說辭，公然擾亂京城秩序，想必隻會讓父皇怒上加怒。”

對於璃王的責問，燕玉照還沒想出對策。她的初衷隻是想引起百姓共情製造輿論壓力讓皇帝見她一麵，並借助慧空大師的口去說動皇帝收回成命。

本來計劃到這，已經可以落幕。

怎料半路殺出個男主來？！

燕玉照就說事情不可能這麼容易，隻是璃王所說也確實是致命的一點。

心思百轉間，圍觀的百姓卻忍不住了。

他們不懂朝綱政論，更不了解陛下的脾性，隻單純想為燕將軍做點什麼，靜默瞬息的哭訴聲再次由遠至近的響了起來。

“璃王殿下，您幫幫燕家吧。”

“燕將軍在世時就是我們乾國的英雄，怎能狠心讓將軍死後也不得入土為安？”

“是啊，求殿下幫幫燕家吧，戰神將軍被掛屍示眾，我乾國的顏麵何存啊——”

璃王撚珠的手指一頓，話是對百姓說的，那雙狹長的鳳眸卻緊盯著燕玉照濕漉明麗的眼睛，“不是本王不想幫，是燕家根本毫無證據，還無說辭，進宮等於白去一場呐——”

語氣戲謔，態度輕蔑。

燕玉照開始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個有三觀的男主了！

“阿彌陀佛。”慧空大師跨出一步，微斜的油傘正好擋在燕玉照的頭頂，為她遮擋陰霾，“老衲曾與燕將軍有過一麵之緣，燕將軍為人老衲不敢置喙，但燕將軍的功績老衲是有目共睹的。”

“不過璃王殿下的思量也該考究，燕姑娘今日就請回吧，待燕姑娘想好如何應對後——”慧空大師豎起手掌，轉身笑眯眯的看向璃王，“勞煩璃王殿下為燕姑娘引薦入宮。”

此話一出，平民百姓倒是鬆了口氣，燕家三兄弟也覺得事情有了轉機。

璃王依舊擺著讓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唯有燕玉照心裏不是個滋味。

好像明明抓住的希望卻從指縫間溜走了一樣。

“大師的意思是？”

“老衲歸期已定，故而冒雨出京。”

慧空大師仿佛看穿了燕玉照心中所想，淡淡笑道：“燕姑娘不必多慮，出家人不打誑語，既有老衲保證，姑娘隻需在行刑前進宮，向陛下稟明即可。”

話罷，慧空大師微笑著轉身離去，那叫一個決絕。

燕玉照深吸了口氣，垂下眼簾不敢讓璃王看見眼中的怨氣。

璃王見狀，正了正油傘，緊隨慧空大師身後離開。

淡淡的留下一句：“本王靜候佳音。”

燕玉照：！

兩位重要人物離開，所有人都暗鬆了口氣。

有好心的百姓上前為燕玉照幾人撐傘，把人扶起，柔聲細語的安慰著：“有機會總比沒有強，燕姑娘趕緊回府找找證據，先證明燕將軍是無辜的才是重中之重。”

燕決湊近燕玉照，對那人鞠躬致謝後，小聲對燕玉照說：“長姐，先回府吧？”

“等等。”燕玉照靈機一動，書中沒有任何有力證據能夠證明燕將軍是清白的，倒有一事她可以借來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