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葉雲冉是在醫院裏醒來的，厚重的窗簾擋著窗戶，她不知道是黑夜還是白天。

頭一陣陣的疼，她想伸手揉，卻被手背上的輸液管限製了動作。她隻好換了隻手。

對了，她好像生病了。

可是，她是怎麼來的醫院呢？是龐瑞城送她來的麼？她用力的想，還是想不起來。

絞盡腦汁的時候，門外一聲嘈雜打斷了她的思緒。

不一會兒，門被推開，龐瑞城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上麵放著的，是一小碗蔬菜粥和四個小籠包。

他把托盤放在她腳下可移動的桌子上，自己則坐到一邊，道，“醫生說，你需要吃些東西。”

葉雲冉瞥了一眼，一丁點食欲都沒有。

“外麵的，是記者麼？”她輕聲問。

“嗯，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多吃點，早些把病養好，早些回家。”

“......”

葉雲冉空洞的看著那碗粥，滿腦子裏想的都是家這個字。

爸爸去世了，她哪裏還有家？就算有回去的地方，也不過給是個單純能遮風避雨的房子罷了。

想到這，一股悲傷從心底湧上來，她鼻子一酸，頓時兩行熱淚順著雙頰向下流，滴在托盤上，發出微弱的聲響。接著，是啜泣的聲音。

她咬著牙，極力的控製。

龐瑞城一聲輕歎，歪著頭，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你一定很恨我。”他平靜的開口，像在陳述一個故事，“你一定覺得，是陰暗狡詐的我毀了你的人生。”

“難道不是麼？”葉雲冉眼睛裏的淚水源源不絕，嘴角卻詭異的向上拉扯著。

“我沒想到你父親會死。”

“可是他確實死了，被你害死的！”她瞪著眼睛，裏麵有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凶狠。

怒吼，讓龐瑞城瞬間冷臉。

聲音低沉著警告她，“我剛才跟你說過，門口有記者，讓你乖一點。”

故意似的，葉雲冉又提高了嗓門，挑釁道，“記者？你覺得我現在會在乎記者麼？隨便他們怎麼寫，我都…唔！”

一隻大手突然向她襲來，猛地覆住她的嘴唇，與此同時，身體也壓了上來。

葉雲冉頓時動彈不得，麵對緊緊貼在她身上，近在咫尺的龐瑞城的臉，她隻有眼珠在不安的亂竄。

龐瑞城不發一語，直勾勾的盯著她看，一直到她徹底安穩下來。

“現在冷靜下來了麼？”

葉雲冉點了點頭，這才終於因為放鬆的身體緩緩呼出一口氣，趕緊坐起來。此時，龐瑞城已經開了窗簾，開了窗戶，靠在窗台上抽煙。

“如果你不想見到我，就把飯吃了，你吃完我就走。”

葉雲冉聽話的把桌子拉到自己身前，蒯了一口粥，放在嘴裏。

溫熱與舌苔碰觸的一瞬間，飯香布滿了整個口腔，她剛剛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突然又迸發了。

她覺得委屈。

眼淚一滴滴的，如同斷了線的雨珠，落在餐盤上、落在被子上、落在冒著熱氣的粥裏。

她的雙肩聳動的厲害，卻仍舊沒停止把粥遞進嘴裏。一大口又一大口，像是幾天沒吃飯似的。

她分不清味道，隻是努力的咀嚼。

龐瑞城看不下去了，直接背過身，眼不見為淨。可沒一會兒，他又轉回來了，用手掐滅了剩下的小半支煙。

“行了，我走了，你好好養病，會有人照顧你的。”

於是，從那天起，他再沒有出現。

葉雲冉出院之後，被送回了他的家，家裏隻有一個叫做劉姐的人照顧她的日常起居。

她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係，不想去管那些流言蜚語。日子過得雖然遠不如從前有趣，但好在是平靜的。

父親離開的悲痛在慢慢消散，她還是會時不時的哭，但終究還是挺了過來。

時間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藥。

再見到龐瑞城的時候，是兩個星期以後，他要帶她去拍結婚證上的照片。

葉雲冉沒有拒絕的理由，穿了一襲白裙，便跟著上了車。

密閉的車裏隻有兩個人，一路無言，隻有舒緩的音樂相伴。葉雲冉開著車窗，視線鎖定在不斷後退的街景上。

“你家的債我已經幫你還完了。”龐瑞城突然開口。

“好。”葉雲冉應了一句。

她想她或許應該說一句謝謝，可是她實在說不出口。

“公司和房產，我都轉到我的名下了。”他看著前方，“我不得不防備你。”

“好。”

她理解，她也沒那麼貪心。

沒有人說下一句，車裏再次回歸安靜。

車子駛進繁華區，拐了幾個彎之後，再一棟三層樓前停住。

“你別動。”龐瑞城說。

接著，他先下了車，繞過車頭，又去給葉雲冉開車門。

葉雲冉看著他伸出的手遲疑了一下，問，“以後在外麵都要這樣麼？”

“是，你得習慣，最好還要配合。”他把手又向前伸了些。

葉雲冉想了想，還是把手搭了上去。他順勢牽上她的手，關了車門。

她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化了一個完美又精致的淡妝，卻用了三個小時才拍出一張看得過去的合影。

跟這個男人坐在一起，她實在笑不出幸福的樣子。

不過，總算，在攝影師大汗淋漓、蒼白得快要暈倒之前，總算結束了。

拍了整整一下午，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沉，街上車水馬龍，正值下班高峰期。

“估計會堵車，我們還是吃完飯再走吧。”龐瑞城說。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他選的那家餐廳，是他們熱戀的時候經常去的。也是葉雲冉最喜歡的日料店。

那家的豬排和海膽，她每次必點。

“豬排、海膽、壽司拚盤，再來份鰻魚吧。”龐瑞城一如往常的點著菜。

滿桌琳琅滿目，所有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她卻一點都提不起食欲。

眼前，這些見證了他們所有美好與甜蜜的東西，現在又來見證他們的虛偽了。

她想保護它們。

“怎麼？不想吃？”龐瑞城倒了一小杯清酒，遞過去。

“我隻想吃拉麵。”葉雲冉說。

龐瑞城沒再說什麼，招呼來服務員又點了拉麵。葉雲冉隨便吃了幾口就飽了，坐在一旁等他。

“你平時也吃這麼少？”

“嗯，我不餓。”她點頭。

龐瑞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遞給她。

“結婚禮物。”他說。

葉雲冉以為裏麵會是首飾，結果卻是一枚鑰匙。

“你爺爺奶奶的住過的那間公寓，落在你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