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事情發生開始，那是葉雲冉最失態的一次。

她像一個瘋子似的叫喊、拉扯、推搡，直到把龐瑞城趕出去也沒能平息怒氣。

結婚？要她嫁給害得她傾家蕩產的人？他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了，戰利品麼？

她在心裏起誓，寧可去馬路上乞討，也不要他給的一口飯！

兩天後，爸爸的病情加重，他進不了食，喘不上氣，說話都很艱難——他們都心知肚明，到了最後時刻了。

某個午後，爸爸用力抬起上半身，支撐著想要坐起來，幾次未果後重重的歎了口氣。

“冉冉啊…”他喚她。

“爸，怎麼了？”

“能不能讓瑞城抽時間來看看我，我有話想跟他說…”

葉雲冉吞了口口水，腦袋裏迅速想著可以推脫的言辭。

“爸爸知道他忙…咳咳…但是爸爸沒有幾天了，怕來不及…”

“爸！”葉雲冉的眼淚瞬間湧上來，“爸，你別這麼說！醫生說了，說不定你…”

爸爸閉上眼，小幅度的擺了擺手，“冉冉啊，爸爸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我沒事，我隻是不放心你。你從小就被我慣壞了，又嬌縱又任性，還沒什麼謀生手段，我怕我死了之後你…”

“爸！”

葉雲冉現在真聽不得“死”這個字。光想到爸爸要永遠離開她，把她獨留在世界，她的心就揪得緊緊的，心疼得快不能呼吸。

“叫瑞城過來看看我吧，把你托付給他，我也就能安心的走了，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了…”

那天晚上，葉雲冉獨自在辦公室，對著深色的夜空，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她憔悴的站在龐瑞城家的門口，按響了門鈴。

龐瑞城穿著睡衣，對她的出現並不覺得意外，轉身後隻淡淡的說了一句，“進來吧。”

客廳的沙發上，兩人遠遠的坐在對麵。

龐瑞城點燃跟煙，翹腿看著她。

他在等著她說話。

他明知道她來的原因是什麼，卻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或許，隻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自己的勝利有多麼徹底。

“如果你能幫我償清債務的話，我就嫁給你。”

龐瑞城挑眉，呼出一口煙圈，緩緩開口，“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你改變想法了？”

事已至此，葉雲冉作為希冀的一方，已經沒了姿態或者骨氣，隻得老實回答。

“我爸爸想跟你談談，他說，想把我托付給你。”

“哦，原來是為了你爸…”他故意拖著長聲，點頭表示理解，“放心吧，我一會兒就去。”

“好，那我現在先…唔！”

葉雲冉起身的瞬間，胳膊突然被龐瑞城抓住，有力向下一扯，輕而易舉的將她摔進懷裏。

“這麼著急走幹嘛？既然我們已經定了婚約，難道不應該慶祝一下麼？”他笑著，將手攬上她的腰，卻在沒收緊前被打掉。

葉雲冉麵無表情的掙脫他的懷抱，聲音冰冷至零下，“你別誤會了，我隻是說嫁給你，並不代表我會接受你。”

“怎麼？要跟我無性婚姻麼？”

“是無話婚姻，除非你用強，否則別想碰我一根手指頭。”甩了個白眼，葉雲冉轉身便走。

即便如此，兩個小時之後，龐瑞城還是如約出現在了爸爸的病房裏。

他帶了滿滿一大束花，還提了個大果籃，滿目都是擔心與悲傷，好像熬了幾個整夜似的憔悴。

葉雲冉痛恨他擅長這些。可此時，她希望他再裝的像一點，她希望他真的能安撫到爸爸。

現在，她已經沒了奢求，讓父親安安穩穩的走就是她最大的心願了。

“放心吧，伯父，從今往後，不論遇上什麼事情，我都會照顧好冉冉的。”門口的葉雲冉，聽到龐瑞年對著父親信誓旦旦。

透過門縫看過去，父親正拉著他的手，用力的點頭、微笑。

三天後，他們訂婚的消息震驚了全城，她也因此成為了圈子裏的笑柄。所有人都在說，她這是賣身求榮，為了保全自己的生活，真是墮落到沒邊了。

她不在乎。

看到爸爸拿著婚禮請帖愛不釋手的模樣，她覺得所有潑在她身上的臟水和汙名，都是值得的。

可是，盡管他們已經竭盡可能的盡快籌劃婚禮，爸爸卻還是沒能等到女兒走上紅毯的那一天。

那天淩晨，葉雲冉蓬頭垢麵，穿著拖鞋跑進醫院，還是沒來得及見到爸爸最後一麵。

停屍間裏，她跪在爸爸的床前，哭得幾近昏厥。

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徹徹底底的離開了她。從此以後，她再沒了保護，隻能獨自麵對世界了。

她哭了好久，一直哭到再也哭不出來了，才終於停下，呆滯的看著腳下。

“哭夠了？”身後，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在空蕩的停屍間裏帶著回音。

葉雲冉不知道龐瑞城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來。

“哭夠了就走吧。”

“去哪兒？”

“我家。”龐瑞城伸手，用手背抹去她滿臉的淚，“外麵好多記者，你應該會配合我吧？”

哈，果然…葉雲冉低頭苦笑。

一定是自己悲傷過頭了，竟然又被他那一瞬間的溫柔迷了眼。怎麼可能是真心？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他的玩偶罷了，有用的時候當一枚棋子，沒用的時候還能當個擺設。

“嗯。”她揉了揉通紅的眼，點頭。

於是，無數的閃光燈下，她被龐瑞城緊緊保護著，衝出了包圍圈，直抵他城郊的宅子。

她昏睡了整整十二個小時，醒來的時候，網上全是她與龐瑞城相擁著的樣子。

龐瑞城坐在他的床前，拿著一摞A4紙看得認真。

聽到響聲，他抬眼，道：“你的行李我已經讓人給你整理好了，估計明天就能送來，到時候你自己整理一下。以後，你就住在這個房間。”

葉雲冉不發一語，也不點頭，呆愣得像個木頭人。

“聽到了沒有？”

她睜著眼，還是沒反應。隻是，呼吸重了些。

龐瑞城越看她越覺得哪兒不對勁，半響才發現，是她的臉紅得異樣。他皺著眉，起身去摸她的額頭。

果然，滾燙得嚇人。

葉雲冉隻覺得意識漸行漸遠，眼前的顏色混沌成一片，趨於白色。她看到龐瑞城在張著嘴，好像在喊著什麼。

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