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你們小夫妻了,快來。”侯佳走近穿著一身象牙色繡五彩菊花比甲,簪著赤金鳳尾瑪瑙流蘇,高貴從容,一張慈愛麵孔望向這對新婚夫妻。張泌看向自己的兄長張執與她並排站在一旁,麵上略帶尷尬的笑意,心中輕蔑一笑。
眾人於茂嘏堂,張執與侯佳位於上首。唐哲與張泌就坐於次位。婢女們穿著淺粉緞子的小襖紛紛奉上茶點,點心中有一“藕粉糖酥糕”。張泌不語,堂上與記憶中依舊,卻隻不見父親的身影。自己便是在這堂上受了責罰,母親受了杖責。而桌上擺的“藕粉糖酥糕”是昔日母親最喜歡的點心,侯佳這是在提醒自己無人庇護。
“舍妹頑劣,不知道可給府上添了麻煩。”侯佳喜笑顏開的問道。
“夫人溫婉良順,為人寬和可愛,家長無不喜愛。”唐哲說著,主動拉住張泌的手,她手冰涼,掌心微微沁汗。唐哲一臉溫柔諂媚的看著張泌。
你這是玩什麼花樣,剛才馬車上說的都忘記了麼?張泌心中怒罵眼前的蠢貨。隻見她臉上露出會意的微笑說道,“夫君說的對,夫君待我甚好。”
張執終是展顏笑說,“看著你們夫妻和睦,我也為你們高興。”
“要說女兒家嫁人,雖說有父母媒妁,但美滿的也是少數。若是和睦固然最好,最好。”侯佳說這,看了看丈夫張執。“我與她哥哥也能放心了。”
好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想來這樣的日子,當著唐哲這個侯佳不會說出什麼,還是要單獨與她對峙,方能探得究竟。“不知道父親可安泰,怎得不見?”張泌歪著頭,看向張執。一臉天真稚嫩的疑惑臉又將目光轉移到侯佳身上。
“嶽父已經過身三年了,你竟不知?”唐哲有些驚訝靠近張泌小聲問道,有些瞠目。後一秒心中微微觸動,這丫頭在這家中的處境著實艱難,竟然父親過身的事都不知曉。
張泌聽罷瞠目,眼眶泛紅激起一片濕潤。隻聽見張執歎息,“父親三年前已經過身了,他,他身子本不太好。”張執沒想到庶妹問及父親,他的病是因拖延了這才一發不可收拾,為了官聲他不敢宣揚辦喪於是草草了事。自己身為人子處處掣肘與妻子與嶽丈實乃家門不幸。
“你一直在莊上養著,也是怕再損了自己的身子。父親去的急,隻家中這幾個人辦了事。”侯佳從腰間拿下帕子,放在眼角擦拭著抽泣說,“我進門後,父親待我極好。每每想到他這麼早就去,我真的是… …”
堂上隻剩下侯佳唏噓的泣聲,張泌有些悶,這屋子常常透著蒸籠般的窒息感,讓人無法喘息。
“你看你,今日是泌兒回門,做什麼這樣子… …”過一會張執小聲說。
“是是是,怪我了。不哭了不哭了… …”侯佳擦拭了麵部,喜笑著看向下首的一對小夫妻,唐哲目光凝重,在一旁的張泌卻是一臉意味深長的望著自己,模樣竟沒有多傷懷,眼角的淚水也都幹淨沒有了。侯佳看著唐哲盯著張泌看,突說道,“如意這幾日如何了?身子重麼?”
“她這幾日都好,如今快四個月了,吃的很多 。倒是個五六個月的樣子。”唐哲說道,滿眼攔不住的歡喜。“侯佳姐姐知道,我家後嗣單薄,舍弟軍務繁複,至今都沒有孩子,母親得知這孩子,心中也很歡喜。”
“泌兒如今嫁與人婦,妾室們的孩子,也要善待的好。沒的叫人說我們家教出的姑娘沒了風度。”侯佳端起茶,拂了拂茶蓋呷了口茶水,方才悲傷的陰霾也似煙消雲散。
“是啊,妾室的孩子,也都是家中的孩子。”張泌一聲歎息,轉言問張執,“兄長,過幾日我親回來,與兄長一道去拜祭拜祭父親大人吧。”
唐哲看她自進了門便如“鬥雞”般處處頂撞,處處提及過身的嶽父。許是張家老泰山的死與侯佳脫不得幹係,才引得她這樣如梗在懷。
出門時,張泌頓了頓問自己的哥哥張執說,“兄長將家門執掌到此境地,不知每每是如何心情去拜祭宗祠?”
張執低眉不語。張泌又問,“那些如我一般被當物件兒送出去的妹妹們,若有一日有了一語的中地的機會… …還望兄長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