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於燕歸說這話分明是故意的，一個最便宜的雜役，一個月的工錢也需得二百文銅錢，哪裏是原身出得起的？

蘇南咧了咧嘴：“我嫌雜役不好用。”

“嗬，嘴硬！沒錢就說沒錢！你大可以張口管我借啊？興許我心情好就賞給你了呢！”

於燕歸哈哈大笑著，仿佛達成了莫大的成就。

蘇南覺得有點好笑：“這麼說，燕歸兄很有錢？”

“那是自然！”

於燕歸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折扇扇著風，裝出一副清雅公子的模樣來。

“那你為何......不雇個管家，反而是自己帶著雜役來這縣集呢？做些下人才做的采買的活兒，恐怕有點掉價吧？”

蘇南此話一出，於燕歸的表情霎時間僵住了。

於燕歸能有這麼個雜役已經是他父親開恩了，要知道他一個月的文房用品都要一兩銀子有餘！

再加上這二百文的雜役，眼看開銷就往著二兩銀子去了，要是再雇那個什麼勞什子的管家，他爹能打斷他的腿！

於燕歸有些惱怒地收了折扇：“你懂什麼？我這叫體驗生活！”

蘇南點點頭：“對，我也是來體驗生活來了。”

說完他轉頭看向雞販子：“老哥，給我來一隻種公，三隻小母雞，再搭上十隻小雞崽子，不要公的！”

“好嘞！這位小哥買這麼多，雞籠子就送你吧！”

那雞販子手腳麻利地挑出了蘇南要的東西，蘇南點了三百個銅板遞給他。

“你哪兒來的錢？”於燕歸總算察覺到了不對。

以前蘇南在書院裏自己帶飯，吃的都是摳摳搜搜的菜團子或是玉米碴子做的窩頭，平日裏他連個踏青宴都不參加，何曾見過他花錢這麼大手大腳過？

蘇南輕蔑一笑：“我說過了，我嫌雜役不好用。”

於燕歸心裏一緊：“裝什麼！看你穿得這麼窮酸，想來是一年半載都不曾上街采買一次，碰巧讓我撞見了罷！”

“對對對，你說的沒錯。”

對於這樣虛榮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他。

“你！”果不其然，於燕歸被噎得滿臉通紅。

蘇南沒理他，衝一旁的出借的牛車招了招手：“蘇家村去一趟多少錢？”

那驅牛的農夫見蘇南背著大包小包的，悄悄抬高了些價格：“三十文一趟。”

實際上平日裏他隻收二十文，畢竟他的牛已經很老了，不然也不會拿出來拉車，該去犁地才是。

蘇南有些猶豫，隻因他突然想起來還有東西沒買。

於燕歸見狀大聲嘲笑著：“哈！你錢不夠了吧？！現在求我還來得及！”

“大叔，三十文就三十文，不過我要去一趟酒坊，繞個路行不？”

那農夫本就多報了價，自然同意這事。

蘇南爽快地付了錢，將東西放上了車就準備走。

一直被他無視的於燕歸受不了了。

“蘇南！我聽說你小子月初的時候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自行報名了此次縣試！即使是陸先生也說你譫妄了！你要是知禮，就該主動退考！”

陸先生？學堂的陸先生？

蘇南耳朵微動：“我為何退考？人生隻此一次，就該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才是！”

“哼！真是雞同鴨講！我看你就是浪費錢！浪費你家的祖業！”

“瞧你這麼說，是認定我必不能中咯？”

蘇南卸了全身行李，此時一身輕鬆，也多了幾分閑談的心思。

於燕歸翻了個白眼：“你當是在縣集買菜呢？說中就中？就連我考了三四次都沒中！你這個廢物憑什麼中？！”

於燕歸今年已經二十有五，卻連個小童生也沒混上，他爹早就對他有了意見，好不容易遇到了蘇南，還以為可以出口氣，沒想到對方竟不受自己的言語打擊影響！

蘇南冷笑一聲喝道：“那是你天資愚鈍不堪大用！有人弱冠立功名，有人弱冠打天下，有人弱冠成聖賢，古往今來的天才們無不在而立之年前就大放異彩！”

“你自己是個廢物就算了，別看誰都像廢物！你不過癡長了我幾歲，有何了不起！若不是我爹早亡，你都沒資格和我參加同一屆縣試！”

他聲聲擲地，引得周圍人忍不住投來目光，探究著眼前這個衣著清貧卻眼神堅毅的少年。

“你！你好大的口氣！就憑你肚子裏這點墨水！還想過縣試？癡人說夢！”

“既如此，那我們便打個賭！”

蘇南上前兩步，直視著神色慌張的於燕歸，現在對方已經完全被他帶跑了。

“賭什麼？”

“若我中了，你沒中，你就在每月一次的大集上，大喊三聲，‘對不起蘇南兄，我於燕歸才是那個廢物！’，如何？”

於燕歸聞言臉色微變，每月一次的大集，基本大半個縣的人都會來，他若是喊了，不出半日就會全縣皆知！

殺人誅心！蘇南好狠！

見他不敢應，蘇南火上澆油道：“怎麼？方才不是很有底氣嗎？現在卻連個賭約都不敢應？還是說，你也覺得自己不會中？”

“是呀！答應他！”

“別慫啊答應他！人家都騎到臉上去了！”

“是不是男人？這都不敢應？”

圍觀的人開始起哄，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

於燕歸就好像被架在火上麵烤一般，進退兩難。

“那若是......我中了，你沒中，怎麼說？！”

蘇南微微一笑：“反之亦然，我也在大集上大喊三聲‘對不起燕歸兄，我蘇南才是那個廢物’，若我們倆都中了或都沒中，這賭約便作廢！如何？”

聽起來像是個公平的賭約，眼看圍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於燕歸咽了咽口水：“一言為定！”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在場的父老鄉親們可都看見了！二月初一鄉試！二月十五發案，當日便是大集！到時候我們倆會再來這裏兌現賭約！”

圍觀群眾忍不住開始鼓起掌來：“好！這才像個男人！”

掌聲經久不息，目擊者這麼多，於燕歸此時才覺後悔，陸先生也說了他的功力不夠，今年中榜的概率很低。

但他轉念一想，蘇南也隻不過上了兩年的學堂，他也中不了！這賭約大概率是要作廢的！

等於燕歸勉強找回了幾分神智，這才發現蘇南坐著牛車早已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