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按照衛西橙預先謀定的方向發展。
這盆梅泣血,剛開始她們並不知道聖上會在廟會上展出,從正月十五到現在也隻不過兩日的準備時間。
加上之前,梅泣血在路上就被強搶過,顯然會更加戒備。
聖母廟守衛複雜,不光有禦前侍衛。
更難對付的是藏在暗處等著捉拿飛賊人頭的江湖各大高手。
邊關月也知道這次偷梅泣血太危險了。
這顯然是聖上故意設的局,釣天下第一飛賊上鉤,恐怕這梅泣血好偷,衛西橙的命卻難逃。
她也曾想過放棄,可衛西橙立馬就拒絕了。
而她決定的事,從不輕易改變。
“一盆花,十座城,就算為此賠上性命也值了。”
當時衛西橙就問她,“阿月,你懂周易之術,擅長醫卜星相,你幫我算算,近日可會下雪?”
那時候,她就知道衛西橙心裏已經有了謀算。
她打開窗子,右手伸出窗口,感受著風的溫度和濕度。
指尖仿佛直接觸及到神靈的意誌,邊關月篤定,“兩日後申時到酉時,必定降雪,大雪。”
衛西橙聲音鬆開,又多了一份胸有成竹,“成不成,就看這場雪了。”
這下,怕是要有七分的把握了。
衛西橙拜訪了那傳聞中的病王爺,想到還有一個福遠大將軍。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也有心看看這大將軍是何許人也。
她探到李忠營帳後頭,就聽見這廝和蕭允說話。
衛西橙聽了個大概,看來這聖母廟也是風起雲湧,並不是鐵板一塊。
她當即心下有了主意,這將軍倒不是什麼值得留戀的角色。
而這蕭允,絕對不可小覷。
衛西橙再回到天香樓,天上已經開始落雪。
像玉米珍子大小的雪粒,地上鋪了薄薄一層,猶如剛烙上的一張白麵餅子。
她像是突然起了興致,在門口踩了兩串腳印子。
邊關月在樓上笑著喊她,“快進來吧,怪冷的了,別凍傷了。”
衛西橙跟小二說了兩句,自去樓上。
邊關月已經放好了水,她伺候衛西橙洗澡。
很少有人見過邊關月的手,她雙手柔若春柳,色潤如光,就像沒有跟空氣接觸過,指甲像小小的花瓣,綻放出初春的嫩粉。
擁有這雙手的女人,必定是美貌的女人。
邊關月乘機問道,“打聽好了?那福遠大將軍李忠怎樣?”
衛西橙將李忠和蕭允的話,撿了幾句重要的說給她聽,隨即穿好衣裳。
兩人又對偷盜梅泣血前後的細節,做了反複推敲,對可能發生的情況都推演了一遍。
等到邊關月打哈欠時,梆子剛響了三聲。
衛西橙提醒道,“先別睡,還有好戲看。”
說完,她拿出千裏目鏡,站在窗邊,朝兩條街外看去。
不一會兒,桂芳樓著火了,剛開始一星半點,後來借著風勢,大有往屋頂竄的跡象。
不遠處驚起一聲,“起火了,來人啊,救火!”
喊殺聲、破水聲、求救聲不一會兒響遍了整條街。
邊關月看不見,隻能問道,“哪裏走水了?”
“桂芳樓。”
邊關月聽她這麼說,就猜到靖王爺大概又要倒黴了。
果然,蕭允猶自做著春秋大夢,被這救火的啼鳴驚起,還沒反應過來,頂頭一盆涼水就澆了上來。
再睜開眼時,自己屋裏的窗簾被火燒去了大半,窗口風直衝著他灌了進來。
不住的有人跟他道歉,他走到窗口看下去,是後院馬廄裏的枯草燃了,順著風向,一直吹到二樓來,燒了他和隔壁的房間。
衛西橙的千裏目鏡是西洋貨,二裏之內,螻蟻可現。
此時目鏡的圓筒裏,正是某人濕透了,全身水氣氤氳。
濕漉漉的頭發,沾在他近乎透明的裏衣上,身體的線條若隱若現,結實的胸膛上掛著水珠子。
居然有些驚豔,她看著不由得嗓子發緊。
她瞬間有種負罪感,怎麼能欺負王爺呢?
可誰讓他說偶感風寒的,現在就幫他把這風寒坐實了。
蕭允前半夜被那李忠叫去套話,後半夜又被一桶涼水潑下,隻覺得頭發暈,歪在榻上沒了精神。
隻能看著外麵的雪片片落下,數著雪花挨時間。
仿佛之前數千萬個寂寞的日子,都是這麼挨過來的。
了後半夜,他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他越想越不高興,皇上要展出這梅泣血,關他甚事?
卻偏偏落到了他頭上,想是他老子看他最近過的太清閑,非得找個差事給他。
卻是苦差,要是那飛賊不來,大家相安無事。
要是那飛賊盜走了梅泣血,抓住了大家拿賞,也還風光。
可是抓不住,他又成了整個盛京的笑話。
如此算來,抓住那飛賊的勝算隻有三成。
而他成為盛京笑話的幾率,卻有七成。
想來此時,皇宮裏正在慶祝佳節,歌舞喧天,一派喜樂。
獨他一人在這吹風受凍,好不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