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後的狼妖間或叫著,我已經習慣了,心中雖有不忍,卻知無力回天。我又問易水悲:“你能不能給它個痛快?”
易水悲閉著眼睛,言辭堅定:“不能。”
我說:“它這樣叫,我睡不著,也不敢睡。萬一我們倆都睡著了,它撲過來把我們吃了,精氣大增,豈不是糟啦。”
他可能覺得我是個傻子,沒理我。
我太久沒跟人說過話,尤其是他愈不理會我,我愈想說個不停:“我是真的很擔心,難以安枕,我剛剛還吃了他的肉,心裏好難受啊。我被它吃了沒關係的,你不一樣,你......”
“不會。”他定是嫌我煩,才回應這麼一句。
我其實真的有點擔心這隻狼妖起身反撲,可得到易水悲的肯定,我忽然就心安了,隱隱聞到他身上的那抹竹香,讓人異常平靜。心頭之痛似有緩解,我望著幽藍的夜空,毫無困意,我想讓他跟我聊聊天,可他顯然打算睡覺,並不會多理我,一味地吵他也有些不禮貌,萬一把他惹急,他一刀過來,我可就真的沒命了。
瞪著眼睛不知躺了多久,狼妖都不叫了,許是死了,我不敢起身看。篝火也不想讓我看,最後幾根枯枝燒盡,火堆滅了,周遭徹底黑了下來,萬籟俱寂。
這時我低聲開口,語氣中掛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失落:“易水悲,你說我命不久矣,這個‘不久’到底是多久呢?我才剛醒六日,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我不想死。”
我還未弄清我的來曆,還想到天暖之地生活。如果可以,我還想養一隻小白狗,毛不要太長,我喜歡短毛寵物......
迷迷糊糊之際,易水悲好像說話了,我不確定是真實還是夢境。
他說:“你定比這隻狼妖活得久。”
這話一聽就像他說的,說了跟沒說一樣,還有些氣人,氣得我的心又開始疼。幸虧我睡著了,不然勢必要為此徹夜不眠。
彼時我還不夠了解他,以他多疑的性子,初遇我不過兩個時辰,怎可能在我清醒之時入睡,他閉目不語,不過是不想理我。我睡著後,他才坐起身來審視我,他慣是在暗中審視人的。他看著我下意識手捂心口,看著我皺眉蜷縮身軀,他凝視我的痛苦,以此來加固我命不久矣的論定,隨後安然枕刀入睡,毫無慈悲。
拂曉之時,我被心痛之症疼醒,渾身冷汗涔涔,浸濕衣衫。
甫一坐起身,便看到東天初初放青,赤金朝霞滾滾彌漫,渡向西來,雲層似浩瀚煙海翻騰不休,日頭輕手撥開霧嵐,露出半張臉來,色澤瑰麗,像個火晶柿子懸掛在空中,西天亮起來了。
景致太美,我忽視心頭痛症,想與易水悲分享這份美好,理智叫住了我,讓我沒立刻撲過去和弄他,隻是隔著距離叫他:“易水悲,易水悲,醒醒。”
我用手刨地上的黃沙灑向他,日出短暫,他再不起來,就要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