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忖片刻,抬頭朝他一笑:“清璧。”
他重複一遍:“清璧?”
我肯定地點頭:“我的名字,清璧。”
他淡笑,吝嗇誇讚:“還不錯。”
這是我頭一遭從他嘴裏聽到順耳的話,心情大好,反問他:“你呢?你叫什麼?”
“易水悲。”
“易水悲?你自己起的?”
“我生於易水,川流似悲歌。”
我心覺這名字不好,以悲為名,徒生荒涼。正所謂取名當取吉,自然要用一些寓意美好的字詞,譬如每個村裏必定有那麼十幾個叫富貴的,卻揪不出一個叫寒微的,寒微聽著就賺不了大錢。
“你這名字好聽是好聽,唯獨欠缺點吉意,不過名字嘛,既然取了也是不好改的,你有沒有想過起個字或號?填補一下名字裏的‘悲’,什麼富貴、春喜,或是鐵柱、二牛,都是很霸道的......”
依照他的性子,必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待他的名字,故而我說與不說、說了什麼,差別不大。他亦不打算考慮我的建議,直接沒理會我,我獨自說得無趣,及早收住了話茬。
一片死寂中,狼妖似是醒了,卻沒發出人聲,隻是低咽著,有些可憐。想到剛剛我也食了它的肉充饑,雖然不多,還是吃了,我挪了挪身體,回避著它,更不敢看它。
我覺得我與易水悲也算是熟了,腆著臉跟他求情:“要不......你就放它一馬......”
他把玩著沒收鞘的匕首,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憐憫:“它約我決鬥時,我以性命做籌碼。”
我眉頭一皺,無法理解他們這些高手決鬥居然用這麼高的籌碼,低聲跟他商量:“它現在都這樣了,活不活得過今夜還未可知,你放了它,又不會......”
“它活不過今夜。”
易水悲未與我細說,狼妖約他決鬥,若是他輸了,他賠上性命,人死之後,武器自然也要歸狼妖之手。若是狼妖輸了,便告訴易水悲他想要的東西的下落。可狼妖是誆他的,故而鬥輸之後逃跑,甚至不惜躲進迦維羅沙窟,易水悲一路追殺狼妖至此,進迦維羅沙窟三日,始終未給狼妖個痛快。狼妖早已身負重傷,甚至無法幻化人形,遇到我的時候,正想著把我吃掉恢複精氣,幸好易水悲來得及時,否則我早已命喪狼妖之手。
我見救不了它,便沒再浪費口舌,起身到月牙泉洲喝了兩口水,再回到篝火旁邊,幹脆地躺下,抬頭望天。
他沒想到我轉變得這麼快,坐在那兒看我,我朝他揮揮手:“你也躺下。”
易水悲紋絲不動,我語氣殷切:“躺下呀,躺下看天空,美極了。”
正值夤夜,月如銀盤,群星相輝,我問他:“你看那藍汪汪的夜幕,像不像倒懸的深淵?我總覺著它要把我吸進去,那樣我就上天了。”
這並非是他在沙窟的第一夜,甚至不是第二夜、第三夜,可他卻從未欣賞過夜空。我口中的夜空,迷人又危險,易水悲說不出那些形容之詞,許是覺得我形容得很是可愛,他輕笑了一聲,執刀枕臂,似是準備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