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天亙山坤氣盛行,並不適宜男子修行,尋常男弟子大多在十六歲下山,另尋師門,百年來修行至我們這個年紀的,也就宮徴師兄一個。等到掌門的喪期一過,落緣師姐就要和宮徴師兄成婚,掌門臨死都不忘給女兒安排妥當,足以見得用心良苦。”
“若是落緣師姐繼承了掌門之位,是不是再也不能下山了?”
“是這個道理。掌門可是至死沒下過山的,上代掌門、上上代掌門、曆代掌門,都終身不準下山。”
“那落緣師姐的父親是誰?掌門若是沒下過山......”
“你傻呀,我們天亙又不是沒有男弟子。相傳掌門當年與她師兄相戀,甚至想將掌門之位拱手讓之,懇求師兄留在天亙。可那位前輩顯然有更高遠的追求,還是決然下山了,故而落緣師姐才得了這麼個名字。”
“這麼比起來,宮徴師兄倒是個良人,那日我可是在場,他與掌門發下誓願,畢生守護天亙,伴隨落緣師姐一生,儼然對落緣師姐情根深種的樣子,聽得我都羨慕呢。”
“賭咒發願麼,是最不牢靠的東西。即便立下字據,也有推翻不作數的可能。餘生漫長,誰知道宮徴師兄會不會變卦。”
“你莫要這般說宮徴師兄......”
我一路跟在這兩位弟子身後,將這天亙山掌門的秘辛聽得字字不落,大覺罪過。腳下是無垠的雪原,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皓色迷人眼,走了許久也不見景致變化,我通身已經涼得徹底,吊著一口氣,念頭執著,不管是做鬼還是做夢,我一定要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兩個弟子像是知道該往哪兒走一樣,邊聊邊走,悠然得很。我聽得興致缺缺,身體越來越疲倦,腳步越來越緩慢,就在險些要放棄之時,視線內出現一片冷清的集市,依稀可見三兩人影。
心中像是放下了塊石頭,我沒再跟著那兩個人,佇立原地,恍惚許久。周圍人皆狐裘厚氅裹得嚴實,匆匆來去,突然有個人猛地一回頭,驚恐地盯向我,我趕緊與他對視,從他的眼神中得知,他看得到我。
那人已經收回目光,繼續行路,嘴裏念叨著“見鬼”,我趕忙追上去,拽住那人衣袖:“你看得到我?”我的語氣變得肯定,重複道:“你看得到我。”
那人確定了我是個人,並非見鬼,隻當自己剛剛眼花,掙開我的手,帶著口音啐道:“你這人,有病?”
人已經走遠了,我立在原地,展露一抹笑顏,終於確信這不是一場夢。至於剛剛這一路為何沒人看得到我,我也解釋不清。
這些暫時不重要。
遠處有一賣地瓜的老嫗,裹著厚厚的棉衣立在風雪之中守著攤位,即便此地人煙稀薄,地瓜攤的生意委實不錯,每個過路的人都願意買上一個,握在手裏驅寒,一邊趕路一邊品嘗甘甜。
我身無分文,打著哆嗦湊了過去,腆著臉開口:“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