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蓁蓁還在出神，初棠走到近前輕聲提醒：“姑娘，吳嬤嬤來了。”

蓁蓁聞言這才扭頭看去，地心中站著的老嫗雖佝僂著背但卻揚著頭，目光犀利毫無主仆顧忌直直打量著她，就是這樣肆無忌憚的冒犯，可自己上一世竟一點都未察覺。

蓁蓁鬆開捏著桌角的手，改為臂肘依上去，啟唇道：“吳嬤嬤。”

吳嬤嬤看了半天也沒瞧出什麼端倪，以為自己方才聽錯了，便放下心，大跨步向前道：“老奴在！”

她這一步，徹底站在了光下，倒叫蓁蓁瞧她越發清楚了，還是一模一樣的臉，未語三分笑，瞧著人畜無害，實在讓人難以將她與那惡毒的老嫗聯係到一起。

“其實叫你來也沒旁的事”蓁蓁彎著眉眼道：“就是聽初棠說，你這麼晚還在給我熬藥，心裏過意不去，我現下醒了已然大好了，往後就不勞煩你了。”

吳嬤嬤聞言皺起眉道：“這怎麼能行，姑娘剛醒，身子必定沒好利索，藥還是得頓頓吃才行。”

見她這副模樣，蓁蓁已基本料定這藥十有八九有問題。

她斂了笑意，黑黢黢的目光瞧著吳嬤嬤：“嬤嬤在我院子裏服侍，總該聽我的，你自小看著我長大，那藥苦的很，你就當嬌慣我一些，免了我進那些苦湯水如何？”

這話綿裏藏針，讓吳嬤嬤一時心驚，若不是她太了解姑娘，隻當她要察覺出來什麼。但話說到這份上，再過堅持反令人生疑。思及此，她又憨態可掬的笑起來：“不喝就不喝，姑娘是老奴看著長大的，怎麼能不心疼姑娘。”

蓁蓁心滿意足的笑了，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右邊的臉頰映在不甚明亮的燭火下，嬌俏的梨漩像是池塘裏被金魚兒吸出的水波，可愛又靈動。吳嬤嬤不禁暗嘲，若是論樣貌，這滿府的姑娘再提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姝色來，可性子上的愚鈍與癡傻，倒是實打實隨了她的母親靜嫻郡主。

靜嫻郡主是鎮國將軍蕭啟運的獨女，幼時就被先皇封為郡主，這樣顯赫的身世，本該如雲流水，平安順遂一生才是，可卻一朝看走了眼，擇了陸家來嫁，當日的陸家家主陸遠衡還不過是個五品通政司參議，全靠幫襯才能如今官至三品授順天府尹。

可陸遠衡成婚沒兩年就與老太太的表侄女林氏有染，在郡主懷孕那會兒更是由老太太出麵將同樣懷了身孕的林氏抬進府裏來，蕭將軍雖然生氣，但是為著郡主不想將事鬧大，隻好忍氣吞聲，本是將就著過下去，可惜郡主因為月中虛虧落下病根，在蓁蓁四歲時，還是沒挺過去撒手人寰。

反觀林氏呢，月子裏就金尊玉貴的養著，眼下雖是隻有兩個女兒，可是身後有老太太當靠山，家主又偏疼，生個小公子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兒。

吳嬤嬤退出房，漆黑的夜深沉沉的，方才那陣暴雨將抄手遊廊上刮得燈籠都撲滅了好幾盞，麵上的和善已經退的一幹二淨，她回頭朝熄了燈的屋裏看了一眼，從鼻腔發出一個不屑的冷哼，什麼嫡呀庶呀的，分不上寵，得不上眼，那就隻能被拿來墊腳，活該吃掛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