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堂一進門,就看到自家閨女,正站在桌前全神貫注的練字。
她神情恬淡,安寧悠然,陽光落在她的臉上,讓房內的場景,美的就是一副溫馨畫卷。
他柳知堂沒什麼本事,家族大業留給他人繼承就好,封侯拜官光宗耀祖更輪不到他,唯願一雙兒女,此生幸福平安,無憂無慮。
外麵發生的事,吟兒怕是還不知道,想到她今後將要麵對的,便一陣心如刀割。
他要怎麼對她說呢?
越是這個時候,他就是越是憎恨自己。
當初提出要分家的時候,就該果斷答應,日子或許會過得苦些,也好過拿自己的女兒,來換取整個柳氏家族的安寧。
“爹?”柳暮吟放下手裏的筆,看向站在門前,遲遲不進來的柳知堂:“您怎麼來了?可是前頭的事情忙完了?”一邊說,一邊親自為柳知堂倒了一杯熱乎的參茶。
柳知堂走進屋子,一臉的心事重重,連柳暮吟遞到手邊的參茶都忘了接。
見父親麵有憂色,柳暮吟善解人意道:“爹爹可是有什麼煩心事?不妨告訴女兒,說不定能為爹爹排解幾分憂愁。”
柳知堂連連歎息了好幾聲,看著柳暮吟,女兒一直被自己養育得很好,知書達理,嫻靜淑良,知進退明是非,非矜貴之家不可與之相配。
如今卻要嫁給那樣一個身份低賤的蠻人,老天爺如何忍心!
做父親的,又如何忍心!
“吟兒......”他斟酌著開口,卻發現無論這麼說,這件事都是殘忍的,不會因為言語的婉轉,而憑空多出幾分仁慈,“衡陽城破,那蠻人衛廷驍進駐城中,向柳家提出了一個條件......”
柳暮吟靜靜聽著,並未插言。
“他......要迎娶一名柳家直係宗族的女兒,若是不從,就......就......”
“父親,沒關係的,無論什麼結果,您直言便是。”
吟兒說得簡單,直言便是,但這種事情,要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麼說得出口?
嫁給衛廷驍,這輩子可就完了!
“吟兒,爹對不起你啊!”站起身,哆嗦著抓住女兒的雙手,柳知堂老淚縱橫:“都怪爹沒本事,那簽筒裏的竹簽,分明就是被做過手腳的,都說什麼血濃於水,這些個吃人的王八羔子,是恨不得叫我去死啊!爹被他們欺辱倒也罷了,就是賠上了你後半輩子的幸福,爹一想到你今後要受的那些苦,就恨不得立刻去死!”
“爹,您別這樣。”在短暫的怔愣後,柳暮吟連忙扶住柳知堂,勸慰道:“女兒大了,總有一天是要嫁人的,那些個士族紈絝,女兒也看不上,比起孤獨終老,嫁給衛廷驍也未嘗不好。”
柳知堂哪裏不知道,女兒這是在強打精神安慰自己,衛廷驍出身最為末微的寒門,所處之地又是毗鄰塞外的北淵一帶,雖是中原人,卻也與塞外那些個蠻夷沒什麼區別。
這樣的人,哪有資格與門閥大家的公子哥兒們相提並論!
吟兒必然已是心如死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