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洵不明白他哪兒來的底氣,臉色一沉,“沒什麼,純粹就是嫌字醜而已。”
這男人神色幽深,帶著一股天然強悍的氣息。
那語氣仿佛在說,這年頭高小畢業的,文化不算低了,可你是個例外!
金滿福結結實實感到了羞辱,想罵他還撿自己不要的破鞋,有什麼好得意的?
可他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到嘴的話生生忍了。
氣氛一時陷入尷尬。
陳為蓮也算是軍人家屬,自認能和周景洵攀上幾句話,“聽說你周隊的名頭,不是來自施工隊,而是從特種營來的?”
太自以為是的人,大抵沒幾個人會喜歡。
何況她還打聽部隊的事。
周景洵沒回答她,隻是微微致意以示禮貌,“來者是客,小嫻請二位進屋坐吧,我還有些事要忙,就先失陪了。”
陳為蓮望著他的背影,氣不過地吼了一句,“我大哥陳為民,可是個響當當的軍官!”
周景洵停下腳步,微微偏頭,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抱歉,不認識。”
陳為蓮一口氣堵在心裏,是上不來,也下不去。
他鮮少擺出這噎死人不償命的架勢,不過也是厲害了。
“娶個過家乸,有什麼了不起?”金滿福見她吃癟,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為蓮,我們走!”
心知名聲差是一回事,被人當麵辱罵,又是另一回事了。
孫嫻嫻心裏像是被什麼撕扯著,鮮血淋漓,卻也顧不得疼,下意識看向丈夫,卻見他恍若未聞,繼續往後山走。
他算是默認了她的罵名?
他終究,還是介意的吧?
此時此刻,她連恨金滿福的力氣也沒了,胸口仿佛被利劍直接穿過,鑽心的疼痛,如潮湧一般向他襲來......
而金滿福和陳為蓮,則步履匆匆地走了。
直到丈夫挺拔肅然的背影消失在屋角,她才仰頭望天,勉強壓抑住狂湧不止的淚意。
孫嫻嫻回了屋,脫力地倒在沙發上,心裏不由痛恨起陳為蓮來。
金滿堂之所以跟來,完全是受她鼓動。
為的大概就是羞辱她,一報當年讀書不對盤的仇。
孫嫻嫻捏緊兜裏的價目表,恨不得立馬扳倒她!
偏在這時,沈家茵背著小阿兆來了。
大概是讒奶糖。
不過剩下的是丈夫留給梧芽的,孫嫻嫻不好再給,就把豆花推給她,“你媽呢?”
“割豬草去了。”沈家茵挖了一勺豆花,扭過身去,先喂給她弟吃。
阿兆伸長脖子也夠不著,氣得沈家茵呀呀直叫,又抖了他一下。
苜蓿鎮重男輕女觀念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孫嫻嫻見怪不怪了,“把背帶解開吧,別把阿兆顛吐了。”
“豆花凍,別給阿兆吃太多,你也等會兒再吃,不然容易傷胃。”她倒了碗熱水,把豆花放進去溫著。
誰知抱了阿兆沒多久,身上那件靛藍色的列寧裝就被小家夥尿濕了。
孫嫻嫻脫下外套,想起玉簪還收在兜裏,隻好先鎖進衣櫃的小鐵箱裏,認命地去洗衣服。
殊不知,她這一番動作,全落在沈家茵的眼裏,抓起桌上的紙來玩。
那可是陳為蓮貪贓的證據。
孫嫻嫻見狀,連鑰匙都忘了抽走,就跑出來製止,“這可不能隨便拿來玩兒。豆花熱好了,快吃吧。”
沈家茵意不在此,隨手還給她。
等她晾好外套,再回來就不見沈家茵的影子,桌上的敞口碗也空了。
孫嫻嫻搖頭失笑,提著碗去灶房,卻見周景洵回來了,腳邊堆著兩根木頭。
上一世,梧芽擁有一個木頭人和一架木秋千。
當然,全出自他之手。
他素來話少,但對孩子耐心十足,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年少時極不喜歡孩子的,不管是誰,也不管愛哭還是愛笑,他都不喜歡。
“你不高興了?”孫嫻嫻到底不想他心有芥蒂,鼓起勇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