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直要氣笑了,眨眼的功夫都不放過。
鄒英眼尖手快地招呼她,“阿嫻,那邊是男人們的主桌,你來這桌擠一擠吧。這要是放在舊社會,新媳婦還得站著吃呢。”
清朝都滅亡了,她還搞自貶女人那一套,簡直厲害了。
既然主桌讓男人坐,她給鄒燕青搬了什麼借口,才讓她坐過去?
鄒英還真是大言不慚,“燕青是客人,總不好怠慢了。”
那她替鄒燕青謀劃的時候,怎麼不當她是外人?
孫嫻嫻靜靜地看她自導自演,不等開口,沈衛頡就坐不住了,“人家新婚兩口子,哪有分桌吃飯的道理?安慶,你到那一桌吃去。”
另一桌全是女人孩子,嘰嘰喳喳的,他一個大男人坐過去,算什麼事兒?
而且那桌也沒有,沈安慶沒別的嗜好,也就饞兩口黃湯而已。
說來說去,還是某個人臉皮夠厚的。
沈安慶瞥了眼自家表妹,冷哼了一下,不情不願地挪位。
鄒燕青哪裏還坐得住,燒著臉起身,“都是自家人,我算哪門子客人?表哥你留下來,我還想去那桌逗逗阿兆呢。”
“表妹——”沒想到叫住她的是周景洵,就在她欣喜若狂時,卻聽他四平八穩道,“你好像丟了個東西。”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一個藍色荷包,倒也不顯突兀,然後輕輕放在桌上,推到她麵前。
他那修長的指尖,正壓著荷包上的黑色腳印。
那是孫嫻嫻故意踩上去的。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可他麵色卻格外坦然,絲毫沒有忸怩的樣子。
鄒燕青臊得滿臉漲紅,一時手足無措,幾乎快哭了,“也就是隨便繡著玩兒的,大表哥你要是喜歡,回頭我送你個更好的吧?”
他本想給她留個顏麵,可她還心存僥幸。
周景洵麵色微斂,“我不慣用荷包,何況小嫻的針線也不錯。”
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要是再聽不懂,那就是個傻子了。
鄒燕青恨不得找個地縫鑽,卻又瞥見荷包上多了幾排針口,翻開一看,才發現是他的名字被拆掉了。
避嫌避的,還真是滴水不漏呢。
鄒燕青頭一次對“無地自容”四個字,有了無比深刻的體會。
可她又有什麼錯呢?
姑母叫她來相看對象,她不好推拒,也就來了。
他外在條件好,聽說廚藝也是一流,她動心了。
誰知道,竟然會被孫嫻嫻截胡!
鄒燕青從沒受過這種屈辱,本以為以退為進,會臊得孫嫻嫻主動退讓。
可她壓根不需要開口,就被周景給了悶頭一棒。
而她連那名字是誰剪掉的,都不知道。不過荷包既然是孫嫻嫻撿到的,肯定也是她,把這事捅到他跟前。
也不知道,那死女人在背後怎麼編排她。
這一次,她忙前忙後,卻輸得慘烈。
不過來日方長,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這頓飯,鄒燕青到底沒吃成,紅著眼回屋了。
她這一走,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小嫻,快坐過來吧。”周景洵麵色自然,順手把長凳換成了椅子。
孫嫻嫻也想明白了,他為什麼由著鄒燕青坐到身邊。
他那樣思慮周全的人,應該也是考慮到,鄒燕青還是個沒嫁人的姑娘家,又連著親,不好讓她太沒麵子。
她對他來說,也隻是最親近的陌生人而已。他能做到這個程度,不算是辱沒妻子了。
孫嫻嫻哪好意思還有芥蒂,於是笑著坐下。
他遞給她一個勺子,低聲道,“你的手不方便,用這個吃吧。”
孫嫻嫻記得,上一世和鄒英姑侄掐架,他雖沒落井下石,可到底心氣難消,從頭到尾都沒吭聲。
她慶幸他的主動澄清,也感念他的心細如發,重重地點頭,“謝謝你。”
這對璧人私下的小動作,沈衛頡看在眼裏,心裏也高興外甥成家安定,欲言又止,不過到底還是抵不住,飯後出言獨獨留他下來說話。
周景洵依舊脊背挺直,默然垂首,認真聽著舅舅語重心長的叮囑。
“景洵,既然重新成了家,以前那些汙糟事,就忘了吧,往後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