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太婆在操作台前坐下專注做事，盯著屏幕上信息窗數據變化，不時輸入指令，調整參數。

看樣子老太婆在做演算，持續了很久，大量消耗體能，餓到發昏控製不住地去喝水。幸虧他及時趕到救了一命，八寶心想，老太婆也會救他，是吧？他不敢離開半步，老太婆現在是他唯一的依靠。

“還有什麼事？”老太婆冷不丁地問。

“我......”八寶顫抖了一下說，“今天傳感很怪，我感到了沙仔島，它是活的，像有生命有思維那樣，但在一場暴雨海嘯中沉到了水底，它很痛苦，像人受了傷那樣。”

“然後呢？”

八寶不知怎麼用語言來講述那種可怕的感受，隻是簡單說：“它死了。”

老太婆目光灰暗，仿佛也感到了他所感那種死亡氣息彌漫的絕望。

八寶打了個激靈，他不由抬手去摸，摸到了異樣，似乎有血水凝結在那兒。

“我流血了。”他嚇得哆嗦。

“把褲子脫了我看。”老太婆湊近過來。

他一陣眩暈，腳軟了。

“沒事。你遺精了，營養劑刺激下的生理反應，這也是男孩子成熟的正常生理現象。”老太婆頓了頓說，“你發育有點晚，營養不良。”

八寶鬆口氣穿好褲子，頭也不暈了。

“基地裏沒有合適你的對象。以後有生理需要了，你可以自己解決。”老太婆用手比劃著教了他方法。

“我還能活多久？”八寶更關心這個問題，“做手術能治好嗎？”

“你會被餓死，不到一百小時我們就沒食物了，你死的比囊腫還快，別操心這個了。”老太婆說，“沒食物，誰都活不長了。”

“智腦可以吃，是吧？”八寶看向靈境係統那巨大的設備外殼，不知那裏麵裝有多少生物計算單元。

“可以吃，但不能吃。”

“為什麼？”

“智腦承載著靈境世界，就是你感知的那世界，所有人和事物的信息都是由智腦構建的，天空、陸地、海洋、城市都是，包括你今天傳感的沙仔島。如果我們傷害了智腦，它就會死亡，在靈境世界裏消失。”

“可是我們都餓死了，沒人維護它也會死的。”八寶說。

他這話跟老王說的一樣。老太婆臉色驟變，目光銳利如針一樣紮向他。

手抖個不停，像要抬起來打他，過了片刻克製住，老太婆恢複冷漠，她轉身在控製台上繼續做事。八寶心驚膽戰，在旁邊等了好久才見老太婆長出口氣，站起身對他說：“走，我們去找吃的。”

老太婆去到巨型設備那兒，開啟一道密閉的閘門，帶八寶進去後，關閉閘門。

八寶看到裏麵是一條深邃的通道，呈半圓形，地麵光潔一直延伸到遠處，內嵌兩排頂燈，照亮了整條幽綠色的不知是什麼材質建造的通道。

他跟老太婆沿通道走到盡頭，又是一道密封的閘門，開啟後，內部有一個放置著各種儀器設備的空間。

閘門在他們身後關閉，老太婆把八寶帶到一架儀器上，叫他抬起手，站直了，操作設備，隨後一套連體服把他包裹起來，脖頸卡環鎖定，身上和手腳密封的嚴嚴實實，看似給他穿上了一套潛水服，緊接著一個圓形的透明頭盔套在他頭上，連接鎖定住脖子部位的卡環。

八寶被全身密封了，頭盔裏自動供氣，呼吸還順暢。

透過頭盔，他看見老太婆也套上了密封裝備。“聽到聲音了嗎？”老太婆的話從他的頭盔內置耳麥清晰傳來。

“能聽到。”八寶感覺穿著設備負重不大，不妨礙活動。

老太婆帶他坐上一輛沒車輪而有推進器的車。

敞開式的艙，裏麵狹小，隻夠坐兩人，車上有儀表盤和顯示器。

係上安全帶，固定好身體，老太婆打開車載自動駕駛係統，沿著地麵上的固定軌道往前滑行，進入下一道閘門。當這道閘門關閉後，頂上噴淋消毒殺菌液，反複清洗，隨後四周湧出大量的水，很快就淹沒車艙。

八寶下意識縮緊身體，但見頭盔隔絕了水，保護著他。

整個空間逐漸充滿了水，在燈光照耀下，他發現水液有些渾濁，水裏混了微小雜質呈淡黃色。他正打量著，燈光忽然熄滅，眼前一片黑暗。

“啊！”他驚慌叫了聲。

“閉嘴。”老太婆的聲音在他的頭盔裏響起。

隨即，亮起了一股暗紅色的光束，是從推進器上發出來的光，照亮周圍的水液變成了暗紅色，像血液一樣。

前方緩緩開啟了一個孔洞。

老太婆操作水下推進器駛入洞口，沿著洞內一條狹窄的管道前行。

八寶轉頭看，見這條管道的內壁是暗紅色的，表麵密布網狀紋路，看似人的毛細血管，近距離挨著他的頭盔撲來，像一條蠕動的活物。他心跳加速，看的頭皮發麻。

陡然間，感覺推進器猛地傾斜，往下沉落。

他看到推進器脫離了管道，紮進一個充滿水液的空間，暗黑龐大，推進器發出的紅色光束投在水中仿佛被淹沒了，照不到邊際，四周寂靜無聲，像沉落進一個極黑的深淵。

深淵下隱約浮現東西，那是漂浮在水中一團巨大的網狀物體。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網狀物漸漸清晰，紅色光束照在上麵，他看到那是一條條彎曲纏繞的帶子形成的網狀結構，帶子有粗有細，粗的像手指頭，長長的一條條電纜線似的，細的就像一叢叢頭發，暗紅色、粉色、灰白色一條條帶子密集糾纏，一眼看不到盡頭，不知道首尾在哪兒，連接著什麼東西。

推進器去到近處。

網狀物的間隙擴大了，老太婆操控著推進器直接從中間穿過去，進入內部。

八寶突然看到了裏麵漂浮著一個個大腦。

無數個裸露的大腦掛在一條條糾纏扭曲的帶子上，在紅光照射下，密集成群，像枝條上掛著的一串串葡萄，果實累累形成了一棵龐大的葡萄樹，而在光照之外，他看不見的黑暗中不知還漂浮著多少個大腦。

這場景太怪異了。

八寶感到驚悚，明白了那些網狀帶子是血管和神經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