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蕪從洞裏爬上來,雙臂酸痛,兩腿發軟,而且口幹舌燥,嗓子都快冒煙了。
離她最近的那名侍衛腰間別了個牛皮水袋,鼓鼓囊囊地還有大半袋水。
本來沈青蕪還可以忍耐,但看到那水袋,便覺得越發幹渴難忍,仿佛困在沙漠裏半個月沒喝水的駱駝。
“請問,” 沈青蕪指了指水袋,客客氣氣地詢問侍衛,“能讓我喝口水嗎?”
那侍衛一愣,摸摸水袋,又看看沈青蕪,然後轉頭看向左威。
按照左威平時大大咧咧的性格,大手一揮就讓侍衛把水袋給沈青蕪了。但今天他難得的粗中有細起來,轉頭看向李無疾,“殿下?”
於是沈青蕪也眼巴巴地看向李無疾。
這是她被帶回來之後第一次看到李無疾。
李無疾裹了件黑色繡金紋的鬥篷,頭發用玉冠束起來,看上去像個弱不禁風的貴公子。
史書上那句“昭元三年,秦王薨”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當時看書時沈青蕪內心沒有絲毫波動——史書向來如此,一行字就寫完了千萬人的生死,王侯將相的一生也不過寥寥幾句。
可是當書中那個人活生生站在眼前,想到他隻剩五年的壽命,沈青蕪心中還是不免有幾分惋惜。
李無疾也在看沈青蕪,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眼神從可憐巴巴地懇求變成了同情和憐惜。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眼神看他,這是第一次,竟然還是一個女人,一個差點死在他手裏的女人......
李無疾皺了皺眉,冷淡地說了兩個字:“給她。”
那侍衛連忙解下水袋遞給沈青蕪,沈青蕪雙手接過來,“多謝。”
她拔下木塞,舉起水袋,嘴巴離水袋口有半寸距離,就這樣把水倒進口中。暢飲一通後抹了下嘴,又將水袋塞好,雙手遞還給那侍衛。
她這般豪爽的做派讓侍衛看傻了眼,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愣愣地接過水袋。
沈青蕪想起被她丟在地道裏的侍衛,“對了,下麵還有個人......”
話音未落,她就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有個龐然大物一閃而過。
定睛一看,原來是左威電光石火間縱身跳到了李無疾身前,手握劍柄,如臨大敵地瞪著地道入口。
沈青蕪同情地看看他,心中暗想:保護李無疾可真是個燙手的差事,連這個半截鐵塔般的漢子都嚇成了驚弓之鳥。
她歉意地解釋道:“抱歉,我沒有說清楚。下麵那人不是壞人,是看守我的侍衛大哥。起火的時候他突然衝進來要殺我,我情急之下就用硯台把他打暈了,沒想到竟然發現了地道。當時火馬上就要燒進來了,我就把他拖進了地道裏。不過我實在沒力氣再把他拽出來,現在他還在裏麵躺著呢。”
她這番話信息量頗大,不止周圍的侍衛,連左威都聽得懵了。
左威難以置信地打量她,“你說你打暈了我的手下?用一塊破硯台?”
應羽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破硯台”。他從沈青蕪手裏接過硯台的時候就看到上麵沾了血跡,還以為是她受了傷,現在看來是她砸人的時候沾上的。
李無疾吩咐道:“左威,你帶幾個人,下去看看。”
“是。” 左威瞪了一眼沈青蕪,招手叫過五名侍衛,他自己拎著火把打頭,六個人依次進了地道。
沈青蕪猜測接下來李無疾該審問她了,自覺地朝他近前走了兩步,等著他發問。
但李無疾沒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她。
火把的光映在他臉上,給他蒼白冷漠的臉平添了兩分暖意和一分生動,可惜那雙眼睛還是冷冰冰的,被他看一眼,仿佛都能感覺到細小的冰碴迎麵撲來。
沈青蕪暗暗打了個冷戰,明智地轉開頭去——可惜周圍並無風景,隻有焦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