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侍衛被綁住的時候就已經似醒非醒了，這麼一拖就恢複了七八分的意識。

不過地道裏黑漆漆的，那侍衛又昏昏沉沉，腦袋火辣辣的疼，手腳都動不了，還以為自己已經一命歸西了，迷迷糊糊地張嘴就喊：“王大哥，陳大哥，你們都在嗎？咱們這是到了黃泉路上嗎？”

沈青蕪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湊近一點，蹲在那侍衛旁邊，捏著嗓子說道：“你的王大哥和陳大哥已經喝了我的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了。現在輪到你喝了。”

那侍衛呆了呆，想來是小時候聽家裏老人講了不少迷信故事，居然信了沈青蕪的話，自言自語地說：“我奶奶講過，一碗孟婆湯下肚，這輩子的事就全都忘了。我不想忘了，我想記著，我不能喝孟婆湯......”

沈青蕪又捏著嗓子說道：“不喝孟婆湯進不了輪回，你會變成孤魂野鬼。有什麼放不下的趁現在念叨念叨，念叨完了趕緊上路，你的王大哥陳大哥還在前麵等著你呢。”

黑暗中一片沉寂。

那侍衛安靜了片刻，忽然就崩潰了，放聲大哭起來，把沈青蕪嚇了一跳。

“我放不下，我全都放不下啊......我放不下我阿爹阿娘，哥哥嫂子，侄子侄女，還有小蓮......小蓮她還等著我回去娶她過門呢......”

他的哭聲在地道裏回蕩不休，震得兩壁和頂上的土窸窸窣窣往下落。

沈青蕪擔心他這麼哭下去會被上麵的人聽見，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捏著嗓子說道，“你那兩位兄弟說，你們都是被人逼死的。可是真的？”

那侍衛抽噎著點了點頭。

沈青蕪繼續引導：“你把這其中的經過仔細說與我聽，若你們果然死得冤，我讓鬼差把逼死你們那人的魂魄勾來，給你們報仇。”

她試探著鬆開手，等了一會兒，聽到那侍衛甕聲甕氣地說：“......白衣閣......”

白衣閣？這是什麼？

沈青蕪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確定自己沒在資料中見過這個名字，隻好打斷那侍衛，“白衣閣是什麼？”

“......是個殺手組織，他們的人個個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江都頭跟我們說，秦王殿下得罪了白衣閣主，白衣閣主要給殿下一點教訓，他不想直接跟朝廷做對，就找上我們......讓我們殺了殿下抓來的那個女人，然後自盡......”

“江都頭是誰？” 沈青蕪問道。

那侍衛似乎沒聽到沈青蕪的話，自顧自說道，“......如果我們不照做，白衣閣就會殺了我們全家，他們列出了名單，連小蓮和她爹娘都在名單上，那些人心狠手辣，什麼都幹得出來......王大哥說，這是我們的命......我不想認命......可我沒辦法，他們連殿下身邊都安插了人......”

沈青蕪又問了幾句，但那侍衛哭得泣不成聲，完全沒有反應。

沈青蕪雖然看不見他，但聽著一個敢直麵生死，敢提刀殺人的漢子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心裏也有點難受。

從記事以來，她一直是人堆裏過得最慘的那一個，安慰人這種事她沒怎麼幹過。

再說她也從來不覺得安慰有用。

傷口該疼還是疼，問題不解決就會一直存在。與其安慰別人，不如給點實際的幫助；與其祈求安慰，不如咬緊牙關拚一把。

不過她還是摸索著拍了拍那侍衛的肩膀，“別哭了，都會好起來的。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去拿孟婆湯。”

沈青蕪在悶熱的地道裏摸索著走回到入口下，掏出揣在懷裏的硯台，開始有節奏地敲擊石板。

她不記得自己敲了多少下。右臂酸麻了就換成左臂，左手敲不動了再換回來。

這麼換了四五輪，終於，李無疾聽見了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