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啪！

郭大頓時一摔筷子，站起身指著白辰罵道：“元末亂世，人人食不果腹，淪為乞丐豈不是很正常。”

“倒是你，身為商人，賺取百姓的黑心錢，不僅不思悔改，還沾沾自喜！”

原本，郭大是給白辰台階下。

這樣一通罵下來，或許老郭頭心裏能好受些。

誰知，白辰非但不買賬，反倒回懟道：

“你兩父子，怎麼一個德性？商人怎麼了，瞧不起商人？大明沒有了商人，怎麼互市？怎麼和北元交易馬匹，羊毛？”

“至於你說的黑心錢，更是無稽之談。我們做生意，千裏迢迢的去進貨，一係列周轉，再進行手工加工製作，這些不要成本的是嗎？我們多收點錢難道不合理？”

“還有，商人雖然三十稅一，稅率特別低，但仍舊是大明交稅最多的行業。沒有商人，偌大的大明朝，拿頭來發展經濟？”

話音落下，老郭頭父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一絲詫異。

原以為，這小子是在為自己從商找理由開脫辯解，可現在看來，他說的不無道理！

老郭頭重新坐回位置上，思索良久後，終於問出了他按捺許久的疑惑。

“照你的意思來講，當今陛下的國策是有偏頗了？”

“偏頗？大膽點，就是錯的，而且是大錯特錯！”白辰毫不留情的說道：“士農工商，每個行當都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當兵的保家衛國，農夫耕種田地，工匠藝人修繕建築，商人互惠互利，做到資源的交換。”

“而這其中，又屬商人暴利。三十稅一，不過是商人一兩天的買賣錢。老朱就算把商人稅增加到二十稅一，乃至十五稅一，商人都不會有怨言。”

“可惜，老朱終究是農夫心理，看不到這其中的利弊。”

......

啪嗒！

這回是老郭頭的筷子落在地上。

“二十稅一，十五稅一，這....”

老郭頭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這還是他頭一次重視這種問題。

而他之所以如此重視，那是因為，他根本就不叫什麼老郭頭，他的真名叫，朱元璋！

一旁的兒子也不叫什麼郭大，而是他的大兒，未來的王朝接班人，太子朱標！

啪嗒！...

白辰才剛剛說完，朱元璋手中的筷子，就徑直掉落在地上。

不僅朱元璋，就連一向沉穩持重的朱標，此刻心中也是極其不平靜。

二十稅一，十五稅一，這個稅收比重，在以前，他們是從來沒想過的。

因為，在他們看來，隻有輕視商稅，才能讓更多的人不去經商。

可如今聽了白辰一番話，朱元璋心頭有些動搖了。

難道，咱真的錯了？

“咱才想起家中有要事未處理，小掌櫃，今日就先聊到這裏，咱改日再登門拜訪。”

說完，朱元璋轉身向酒館外走去。

而朱標又掏了兩張寶鈔放桌上後，這才跟隨自己父親離開。

當兩人走出酒館，剛走了幾步路後，立馬就有大量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將二人保護在中間。

剛才在酒館內，略顯輕浮的兩人，此刻，突然挺直了腰板，麵若寒霜，神情肅穆，一舉一動間充滿了上位者的無上氣質。

“父皇，兒臣今日沒忍住多看了兩眼，小妹的氣色是越來越好了，要不我們就此闡明身份，將她接回宮吧？”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朱元璋一口拒絕道：“你這妹夫，一介商賈，咱丟不起這人！”

“咱還要繼續考驗他，若他真是一個隻會耍嘴皮子的任性小子，咱不介意讓他滾蛋。”

朱標淡淡一笑道：“那父親對白辰剛才的表現，感覺如何？”

提起剛才，朱元璋心頭是一萬個泥馬奔騰過。

身為大明皇帝，他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

要不是看在是自家女婿的份上，他還真想把這白辰埋了！

“哼，行軍打仗那方麵，他就隻是耍耍嘴皮子，倒是這商稅一事，標兒，你怎麼看？”

提起商稅，朱標也陷入了沉思。

其實，剛才他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在白辰的看法中，商人似乎非但不是一個賤籍，反而是推動大明發展的棟梁！

可自古道，無奸不商。

商人的地位都能被抬高，那那些保家衛國，浴血奮殺的將士們，豈不是要寒心了？

朱標知道，這事已不是他能管轄的範疇了。

“茲事體大，還望父皇從長計議。”

朱元璋眉頭一緊。

就連他最為信任的大兒，也沒有急於去否定白辰的說法。

難道，在商稅這件事上，他真的做錯了？

......

......

傍晚，皇宮中。

此刻，奉天殿內燭火通明。

朱元璋正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處理著奏章。

而大殿外，卻是有一位身著朝服的花白老者，佝僂著腰緩緩走進殿內。

“臣劉基，參見陛下！”

朱元璋聞言，停下手中批閱奏折的動作。

旋即，用極為銳利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劉伯溫。

劉伯溫，浙東黨首領，雖是當今大明極具聰慧之人，但行事作風，卻十分低調。

別看朝堂上，胡惟庸，李善長等人出盡了風頭。

可一遇到關鍵性的問題，朱元璋首先想到的，還是劉伯溫這個浙東才子。

“伯溫啊，你可知朕今晚召你進宮，所為何事？”

“臣不知。”

劉伯溫再次一躬身，這次姿態放的更低了。

朱元璋臉頰微抽，心頭暗暗不爽。

他最討厭的，就是劉伯溫這副假謙卑的做派。

明明就是不想摻和朝堂的鬥爭，非把自己弄得跟個什麼古賢大儒似的。

不過，這次你想不摻和，都不可能了。

想到這裏，朱元璋也不打算彎彎繞繞了，直截了當的問道：“伯溫，你覺得朕的國策，有沒有不妥之處？”

“回陛下，大明一片欣欣向榮，全是依仗您的國策，並無不妥之處。”

劉伯溫仍舊躬著身，想將自己置身事外。

朱元璋明顯有些惱了，隻是他仍舊忍著火氣道：

“噢？那你對朕製定的商稅國策，有何看法？”

劉伯溫聞言，心頭一驚，瞳孔猛縮。

隻不過，他低著頭，朱元璋並未察覺到他這一細小動作。

劉伯溫很快恢複神色，抬起頭恭敬道：“陛下大智大勇，商稅一事，早就做出定奪，臣並無更高明的看法。”

唰！

朱元璋終於還是怒了，他猛地站起身，臉色陰沉道：“劉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敢說！”